高文瑞端起青瓷茶杯,温热的茶水氤氲着水汽。杯壁上还留着淡淡的茶渍,那是他自子午河专区任职以来惯用的旧物。
“举人?他是笃定咱们新华与大明相隔万里,查证不易。”他呷了口茶,茶味微苦却回甘,“可是,他却未曾想过,我新华用人可不是凭着一手锦绣文章便能任官处事的。”
“哪怕他真的是一名进士,若只会纸上谈兵,照样得去屯庄扛锄头。一切,皆以实绩为凭,概莫例外。想要以大明功名跑到我新华混吃混喝,那可是找错了地方!”
窗外的北方卷着江面上的潮气打在窗玻璃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屋角的铁炉里,松枝正烧得噼啪作响,将屋子里烘得暖意融融。
高文瑞拿起文稿再翻两页,见末尾还题着“愿效犬马,为新华拓土开疆”的字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可知咱们新华的规矩?”他将文稿推给叶青,“去年来的那个广东秀才,张口‘礼义廉耻’,闭口‘经世济民’,让他去丈量田亩,连绳尺都不会用。让他计算移民工役时数,连简单的算数也不懂。最后,只能打发去教孩童识字。”
叶青接过文稿,再次看了一眼上面漂亮的文字:“专员的意思是……安排他去小学堂教书?”
“不急。”高文瑞站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子午河专区地图舆图前,琼江河谷被朱笔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大小屯庄用红点标注,河流旁还写着水系流量和长度。
他手指点在河谷的位置:“这人虽爱吹嘘,但字里行间倒能看出些见识。你看他写的‘水力充沛’、‘因势利导’,还提到了子午河与琼江交汇处的冲积平原,倒不是全无见地。”
叶青凑近细看,见文稿里确实详细描述了河谷的水文走向,还提到可以在子琼江中下游筑坝引水,“可他毕竟是大明旧式文人,怕是吃不了拓荒的苦。”
“能不能吃苦,试过才知道。”高文瑞转身回到案前,从笔筒里抽出碳水笔,在公文纸上写下“刘文成,试用永平堡”几行字,“他既然想要效命于我新华,那就且予他个机会表现一下吧。
“你过些时日,要去永平堡(今俄勒冈州塞勒姆市)赴任,主持琼江河谷中段地区的拓殖工作。那么就将他带上,先去做些基层实务,锻炼一番。若是可堪一用,授他一官半职也未尝不可。”
叶青有些诧异:“永平堡?那里正在开垦荒地,大修水利,都是粗重活计……”
“正因为如此才要派他去。”高文瑞放下笔,笔尖的墨水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点,“让他跟着丈量田地,计算水渠土方量,记录每日工时,还有核算物资消耗。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差事,做得好,说明他确有才干,做不好,再打发去学堂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