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万历年间,仁宗赐的风磨铜赑屃,还在草堆里落灰,元世祖忽必烈赐的赑屃还在驼碑。
改变不了事实,就改变定义?这是贱儒的必杀技,皇帝怎么用的如此炉火纯青!
王之诰一言不发,他觉得高拱说的有道理,百姓背上,压着三座大山,一座是藁税田赋,一座是谷租佃钱,一座是乡部私求,藁税是朝廷的,谷租是缙绅地主的,乡部私求则是地方衙门的走狗。
“第三,则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僵化变得普遍,僵化就会带来巨大的行政成本、运营成本,就像一条百足之虫,看似活着,其实早就已经死了,成本如同九天那么高,而僵化最大的问题是,任何技术的进步,都会视为改变,而改变就会造成既得利益者利益受损,技术进步被压制的结果,就是成本的逐步升高。”
张居正和王崇古聊了很久,最终确定了大明的监当官制度的大方向,会在松江府率先试点,不断的增补法度,而后推广到整个南衙试点,最后推而广之,一如大明所有新政,都是如此有条不紊。
可孔子和十哲,仍用冕旒。
张居正高拱在讨论洪武年间为何要废除天下官厂,行政力量不足导致的原因,没人可用,当下世势已经变了,现在大明的一个坑三个人在等,这三个人恨不得把占着坑的人给踹下去。
张居正是前者,而王崇古是后者,张居正出身军户,家境并不是势要豪右,他能成为大明首辅,走了多少的路才走到了今天这个地位?张居正真的不明白这个明哲保身的道理吗?
这棵树贼有趣,到了南宋建立的时候,枯萎了,到了元世祖三十一年,再次枯木逢春!这树君有灵,到了元末又枯萎了,这一次枯萎的时间短,到了洪武二十二年,再次枯木逢春,蓊郁繁盛了起来。
暂免不决之令,就是死刑不斩,是当年世宗皇帝晚年的一个仁政,主要是为了修仙斋醮,但不是完全不执行,而是从御笔所勾,量行取决,到了后来就变成了姑息之弊的重灾区。
可是,烧毁了孔府的金人大儒赐下的字,就不有辱斯文了吗?
天下士人心目中的圣地,到地方先给钱才能拜,孔圣人的庙,都是铜臭味。
“你这是作孽!”
“当然只是假如。”
“这话谁说的?”高拱眉头紧锁的问道。
张居正和李太后之间的矛盾,不止于此,李太后信佛,张居正在万历四年,进一步削减了僧侣道士的度牒,甚至到了僧侣道士度牒停发的地步,这一点上,张居正做的很决绝,李太后为此询问过皇帝本人的意见。
而张居正的这本奏疏,可谓是指着李太后的鼻子骂李太后妇人之仁,尤其是最后一句:圣母是怎么不忍心看到有罪之人要遭受厄运,而忍心看到无辜的良善之辈遭受苦难的?
这一句,直接把李太后给干破防了,气的懵了好几天,佛塔建成、皇帝即将大婚,这少杀止杀,大赦天下,不过是为了表达一个仁心仁政的态度,暂免不决之令,又不是不杀,等到大婚以后再杀也行,结果被张居正指着鼻子骂,一顿数落,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千年的桧树君有灵性?孔夫子知道自己,怕是能从棺材里跳出来,打死这帮不肖子孙,要知道,孔夫子对于鬼神精怪之说,态度就只有一个,子不语怪力乱神,就是不讨论,结果他的庙前,摆着一个桧树君,夫子气不气不知道,倒是儒生们给气坏了。
这个党怀英何许人也?
党怀英和辛弃疾都是山东人,师出同门,少同舍而居就学,可是两个人完全不同,辛弃疾后来去了南方,成为了大宋的臣子,而党怀英是金国的大儒。
到这里就结束了吗?没有。
多!大!点!事!
别的方面当然可以批评张居正,但是能力上,不如张居正就不如张居正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天下也就陛下能跟张居正掰掰手腕走几招了,张居正是臣子,天然劣势,往往还斗不过陛下。
一样待遇的还有明仁宗赐下的丈高的风磨铜赑屃,龙生九子,赑屃行六,专门负责驼碑,孔庙的赑屃是元世祖赐的。
还是得感谢张四维,不是这家伙搞了个王景龙入宫刺王杀驾,把皇帝吓到了,张居正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
没错,求美好的姻缘,孔庙也能求,价位各有不同,一百一十一两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之类的,孔圣人的业务广泛,连姻缘都管。
孔圣人提倡有教无类,孔家庙则是没钱别进门。
“马上打天下,可是这马上治不了天下,可是这没人,太祖高皇帝就是真武大帝转世,也无能为力,所以当时官厂糜烂,一体革罢而已。”
千年以来,从未改变。
金人的臣子大儒书写的杏坛二字,堂而皇之的在孔庙里摆着,而且还收费,可以求仕途一路畅通,可谓是讽刺至极。
勤政如此,唯略逊于太祖而已。
大明有试错的底气,那就可以在实践中不断的完善。
“太祖高皇帝时,在洪武十八年罢天下十八座官厂,与民休养生息,正是此理,我觉得新郑公虽然言辞激烈了些,可这话,不无道理。”王之诰赞同了高拱的说法。
自然是为了:孔氏子孙恒视其枯荣,以占卜世运焉。
张居正满脸笑意的说道:“宰相,是同时拥有参政、议政、决策之权,可以监督百官执行,同时拥有自己的幕僚,开府建衙,才是宰相,张某不才,的确符合很多的特征,但是我可没有自己的幕僚,所以不是。”
“恬不知耻!恬不知耻!”高拱被张居正的不要脸给惊呆了,当年张居正怎么说也有文人的风骨,干了就是干了,现在居然学会给自己找补了!
隆庆六年,宗室郡王之上,一共有三万人,到了万历五年,宗室郡王以上,就只有一万五千人了,全都被清汰掉了,而且严格遵守世宗皇帝在嘉靖四十一年制定的宗藩条例,郡王以下自谋生路,郡王以上,除了俸禄,两样不给,这也不给,那也不给。
孔府为什么要讲这么一个数千年树君的故事呢?
“第四,则是在上述原因的共同作用下,官厂官营勾当的商货,价格奇高无比,而百姓们普遍不认可,这个时候,为了能活下去,就要借助行政力量,将所有的商货变成官营垄断特权经济,这个时候,官营官厂勾当就到了最为危险的时候,而国朝也变的危险了起来。”
“你教的好!你教得好!行了吧。”高拱一甩袖子,跟自己生起了闷气。
张居正到底是不是宰相,天下人还不清楚吗?!不是宰相,怎么归政?
过了瓮城,就是仪门,打眼望去,就是一个孔子手植的桧树,这棵桧树,孔府的人说是孔子手植,已经有了灵性,是千年桧树君。
“一个衙门养几千衙役,约束不严,每到夏秋两税的时候,这些个衙役下乡征税,那都要打的头破血流,你这本奏疏,根本就是在为虎作伥!”高拱气急败坏,一甩袖子站了起来,走了两圈,气呼呼的坐下。
在外戚上,李太后打算给父亲、兄弟世袭的侯爵,李伟是武清伯不是武清侯,而张居正反对封爵,武清伯李伟要修宅子,户部工部不给钱;后来武清伯李伟要修坟,张居正仍然不给,最后内廷出的钱;武清伯粗制滥造弄的棉服这些烂事,也被张居正的内阁直接捅到了御前,让皇帝下不来台。
这事儿就很气人很气人,他高拱教的时候,陛下啥也不会,张居正教的时候,这陛下连张居正那些鬼蜮伎俩的手段都学了去,而且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