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二回 收王江刘麟得志 陷东京天彪失恨

荡寇后志 都头郓哥 7491 字 4天前

且说刘豫、刘麟父子既降金国,协助攻陷大名府。金兀术表奏金主,授刘豫京东、京西、淮南路安抚使,知东平府兼诸路马步军都总管,节制河外诸军。又以刘麟知济南府,刘麒知濮州。刘麟、刘麒既得金人垂青,遂死心塌地跟随刘豫,甘作爪牙。

那日刘麟正在济南府署理事务,忽接到刘豫书信。原来自金兵占了中原,山东、河北新出了两伙大盗。一个领头的唤作宫仪,本是博州军卒。后杀官长作乱,引众攻打即墨、莱州各处,专与金兵作对。一个为首的姓王名江,乃是水贼出身,曾投东京宗泽。后宗泽病死,与杜充不睦,遂引众离去,聚众高唐州牛头山。四处游击,劫金军营寨,夺金人辎重。这两伙强人,金兵屡次收剿不得。刘豫闻知,遂主动献勤,请金兵对付宫仪,自统本部兵马征剿王江,金主依允。刘豫遂修书刘麟、刘麒,令引兵赴东平府会师,前去收伏王江。

刘麟既接书信,便将府内事务交付通判,引精锐星夜至东平府,彼时刘麒亦到。刘豫见刘麟、刘麒都到,心中甚喜。命刘麟为征讨正先锋,刘麒为副先锋,引兵一万,北上剿贼。刘麟、刘麒领命,率军离了东平府,投北进发。沿途刘麟多派哨骑打探消息,立等回报。

军马行了两日,已到东阿县境。探马回报道:“探得王江本是绿林草寇,先投宋军,后又私自出逃。如今手下有三个头领,一个董海,一个宋刚,一个鲁智恩。聚众三千,占了高唐州西北面的牛头山,专一下山打劫。”刘麟道:“贼人可在山上?”探马道:“小人只探得这些。”刘麟听了,便叫火速行军,直奔高唐州。途中又接探报,知王江引大伙下山,山上只剩些老弱。刘麟笑道:“真是天助我也,趁此机会,正好直捣贼穴。众贼若失了根本,便如栖魂游魄,不久自灭。”遂驱兵直奔牛头山杀来。

看官听说,自金兵占了中原,各处烧杀抢掠,民不聊生。农事失时,米麦踊贵。以致各地大饥,饿殍遍地。那王江等亦乏食,只得引大伙,屡屡下山打劫,各处刮些油水。当日刘麟引兵杀到山下,与刘麒商议,从东西两面,策众攻打。山上只剩得些老弱,如何抵挡得住,早已慌乱。刘麟、刘麒趁势挥军猛攻,关门立破。杀得贼兵尸满关上,血流山下。刘麟、刘麒会师山顶,见兵士押过一个贼目来。刘麟看那人时,见生得头大身小,骨瘦如柴,一双死鱼眼,甚是猥獕。问其姓名时,那贼跪告道:“小人尹精儿,泰安人氏。本是客商,路经此山,被王江掳掠上山,只得屈从,乞将军饶命。”刘麟道:“山上众贼是何面目?”尹精儿道:“那王江生的矮小,黑瘦面皮,却精通水性,人都唤作过江鳅。副贼董海夹壮身材,短须大眼。宋刚、鲁智恩都是五短身材,本事一般。”刘麒道:“王江等贼往何处去了?”尹精儿道:“前日探得济南府长清县有个商贾人家,为商数十载。家有广厦千间,良田万顷,因此打劫去了。”刘麟道:“那王江带了多少贼兵?”尹精儿道:“约有两千余人。”刘麟道:“既如此,便饶你一命。若能助我擒住那王江,自有荣华富贵与你。”遂与尹精儿附耳低言一番,打发下山去了。这里刘麟、刘麒命将山上粮草悉数搬走,焚毁寨栅。引众下山,前去收剿王江。

再说王江等贼到长清县,将那富户一家杀个罄尽,资财尽数搬到夜明渡口。众贼欢喜,正要装船,打道回山。忽见尹精儿奔来,气喘道:“坏事了,刘豫遣其子刘麟来犯,山寨吃夺了去。”王江听了,又惊又怒,董海道:“那刘麟与其父刘豫投靠金人,做了走狗,如今竟敢捋虎须。何不杀个回马枪,叫他识得我等厉害。”王江道:“我正有此意,且先打探那厮在各处。”便留宋刚引三百喽啰看守财物,又派人去打探刘麟所在,王江与董海、鲁智恩、尹精儿引余下人马,星夜回牛头山来。

当日天晚,早见小喽啰回报,刘麟已将大寨焚毁,兵马都在刘宏镇屯扎。王江等听了,气愤不已,转路往刘宏镇来。午夜时分,已到镇外。远远地望见一带营盘,灯烛荧煌。挨到三更,营中灯火渐稀。王江等悄悄遣入大营,呐生喊,一齐发作。不料闯入中军帐,却不见一人。王江情知中计,急回身时,四面呐喊声起。火光影里,刘麟手执双锏,刘麒挺着三尖刀,高叫道:“笨贼中俺计了,还不下马受缚!”董海大怒,挺枪向前。不防刘麒身边摸出弹弓来,一铜丸射来,正中左眼,当时负痛身死。王江等无心恋战,急急冲突。混战到天晓,方才破围而去。

当日王江死里逃生,会着鲁智恩、尹精儿,计点残兵,仅得三四百人。王江道:“不料刘贼如此刁滑,如今怎好?”尹精儿道:“哥哥,小弟乡里泰安府境内有一秦封山,外面峻险异常,内里蹊径湾杂。若守住山口,纵有十万兵马,亦难攻入。何不权去山中落脚,再做打算。”王江道:“既有这般去处,便劳贤弟带路。”当下回到夜明渡,会着宋刚。大众上船,转道东南。不日到了秦封山,果如尹精儿所言。王江教将船只藏于汶河岸边,将打劫资财搬入山中,选精壮喽啰把守山口。

再说刘麟得胜,引兵粘踪追击王江。那日追到秦封山,见已有贼兵堵御。刘麒传令攻打,贼兵凭险坚守。相持数日,兀自攻打不下。刘麒对刘麟道:“此山甚险,当年梁山大盗袭取泰安,云总管引兵来攻,兀自无法。如今贼人复据,如何是好?”刘麟道:“当年贼人守此,全凭外有泰安为援,因此难克。眼下王江等躲藏山中,听那尹精儿所言,贼人乏食,至以车载干尸为粮。眼下坐困深山,正是自投罗网。我已定下一计,可教贼人自相残杀。”便令全军在山口下寨,分兵把守山前、山后、山左、山右各处路口,只留汶河一面。每日与刘麒于营中饮酒,不觉半月已过。

那日刘麟、刘麒出营,到秦封山各处巡绰,见山口贼兵皆面有菜色,刘麟喜道:“破贼只在近日。”回营便教军士煮大锅肉汤,送到山口。众贼兵十分诧异,不知何意。恐汤中有毒,无人敢喝。一连数日,贼兵饿得发慌,有耐不住的,喝了几口,并无甚事,余下贼兵纷纷来喝。王江闻知,严令禁止,那里止得住。刘麟命人一连送了七日,至第八日,便不再送。那些贼兵习以为常,忽一日无肉汤喝,都心急火燎,焦躁不安。刘麟传令于军前支起大锅,煮上肉汤,遣人到山口传话道:“愿降刘安抚者,可出山喝汤,共享富贵。”那日正值鲁智恩到山口巡绰,众贼兵听了,都按耐不住,索性杀了鲁智恩,提首级出山归降。刘麟大喜,悉数接纳。

早有小喽啰报入山中,王江闻知鲁智恩身死,大惊失色。尹精儿道:“人心已散,此地不可再留。须得冲出山去,另谋生路。”王江到此,也无甚主见,只好从之。

是夜三更,王江、尹精儿两个改换了行头,寻辟路自东山而下。到了山脚,已是三更,抬头见一轮朗月。尹精儿对王江道:“前面不远,便是汶河埠头,青州地界。”两个又走了一程,来到汶河边。王江见了道:“我先过去。”便脱膊了,蹚水入河。方到河中,忽闻上流一声呼哨响,早涌出一条船来。王江看时,惊见船头立着刘麟,当时笑道:“王将军,今日可服否?”王江见说,也不回言,转身望对岸泅水。刘麟见了,也将衣衫脱了,扑通一声,跃身入河。那刘麟深知水性,不多时,便追上王江。当时两个在水底波翻浪滚,斗了好歇。忽见刘麟提王江上岸,那王江气喘做一团,口吐白水。刘麟便唤从人将自家衣服取来,亲与王江披了,笑道:“将军莫怪,前番不过戏言耳。我知将军前番曾在杜充麾下,那厮胆小如鼠,弃城而逃。赵构不降罪,反将他升官。如此昏君佞臣,将军佐他做甚么?如今中原未定,金人不久自归,我正要乘机做下一番事业,不知将军可愿相助?”王江听了,下拜道:“小人心服口服,愿为帐下一小卒。”刘麟笑道:“今日便为将军出气。”当时唤过尹精儿,将内应之事告知王江。王江大怒,从军士处夺过刀来,将尹精儿一刀砍了,将首级踢入汶河,方才消气,自此归降刘麟。

刘豫闻知刘麟收降王江,心中甚喜。上表请功,金主大加褒赏,命刘麟转掠山东各处,又跨江击当涂,以为灭宋前驱,不在话下。

断章句,话分两头。且说那日五马山突围,云天彪部自山南杀下,吸引金兵主力。风会为火炮击中身死,云天彪等拼死血战,方才破围。奔到赞皇山时,计点军马,三停折了两停。除风会外,幸喜众将佐都有,只是俱各带伤。那刘慧娘小脚,行动不便。自那年经过一场大病,虽赖参血活命,然身子兀自孱弱。如今乱军中身带箭伤,只得由人用藤轿抬着。众人见了彼此模样,尽皆伤感。

当日众人打火,胡乱吃了一顿。云天彪道:“我等本望随信王抗金,不料才过半载,便遭此大变。眼下何去何从,诸位有何主意?”云龙道:“我等与泰山失散,且先派人去寻。若能合兵一处,再做计较。”云天彪道:“说的也是。”当时便派手下,各处打探刘广等消息。

过了数日,哨骑纷纷回来,都报不曾探得刘广等下落,众人心中转忧。傅玉道:“我等新败,兵少力微。金兵势大,难以再战。眼下宗帅虽故,然朝廷兵马仍在东京,何不前去相投。”孔厚道:“前番马扩南下求援,未见一兵一卒来,可见朝廷之意。如今去投,恐受制于人。”云天彪道:“先生见的是,只是如今河北各处均已沦陷。舍此之外,我等再无他路,只好先到东京,再做理会。”当日计较已定,众人启程南下。

行了半月有余,来到太行山,将近黄河。那日云天彪等自山下过,也是合当凑巧,只见前面有三五人结伴而行。那领头的远远看见云天彪等,便引众过来。云天彪看时,认得是范天喜。原来卢俊义等自五马山突围前,便接得马扩来信,告知王彦据守太行山,若事急时可与其会合。后众好汉突围,遂转道南下,星夜投太行山。不想到时,山寨已空。原来王彦等接得宗泽书信,弃了山寨,屯兵滑州。幸得王彦等想此处经营不易,恐日后再用,因此未将寨栅焚毁。卢俊义等到时,便趁现成,只是略加修葺。占据以来,独缺少粮草,故遣人下山寻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