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二回 收王江刘麟得志 陷东京天彪失恨

荡寇后志 都头郓哥 7491 字 6天前

当日范天喜与云天彪等相见,便将卢俊义等占据碗子城之事相告,相邀上山。云天彪不好推辞,便留闻达、云龙引军马在山下,安置刘慧娘歇息。云天彪自引傅玉、欧阳寿通、唐猛、哈兰生、孔厚随范天喜上山。一路观看山寨形势,云天彪等不觉想起梁山泊来,暗暗吃惊。比及到得山寨,早有小喽啰报知。卢俊义引众英雄都出,与云天彪等见了。彼此叙礼,请入聚义厅。分宾主坐定,云天彪说起风会阵亡之事,又问起信王。卢俊义告以罹难之信,云天彪等惊愕不已。朱奇儿道:“此番突围,赖诸君合力,方侥幸成功。如今金人势大,何不同留于此,携手抗敌?”云天彪道:“感承美意,只是我等已商定去投东京,还请勿怪。”卢俊义道:“我等留此,将军南下,皆为抗金,何谈怪责。将军此去,若能请兵北伐,我等定全力相助。”云天彪极口称是。

当日卢俊义教设筵,同请闻达、云龙、刘慧娘上山。席间,云天彪感慨道:“我等昔日为敌手,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日。”卢俊义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昔日我等立场各异,然皆为宋人。激于大义,故有今日之会。”云天彪道:“兄长大义为怀,小弟敬佩之至。”卢俊义道:“若有朝一日,王师北伐。驱逐金虏,收复旧疆。那时我等重逢,当痛饮三百杯!”众人都笑。当日筵罢,云天彪等告辞,卢俊义亲送下山。看官牢记,自此卢俊义等就在太行山落脚。招兵买马,积草屯粮,抗击金兵,按下慢表。

且说云天彪等离了太行山,望东京进发。彼时已是深秋初冬天气,沿途兵焚过后,荒无人烟,大众感慨不已。尚未到黄河,只见各处大水漫漫,阻隔去路。原来自宗泽病故,朝廷遣杜充接任。那杜充是个色厉内荏,志大才疏之徒,口里抗金,心中畏敌。闻知金兵南下,早吓得三魂失了二魄,竟下令掘开黄河,阻挡金兵。黄河一决,方圆百十里内,顿成水乡泽国,淹死百姓二十余万。大水过后,瘟疫盛行,死者愈众。百姓悲惨之状,非言语所能尽述。

云天彪等沿途备见惨状,一路忍饥挨饿,寻船只渡河。及至十二月初旬,方到东京。杜充闻云天彪等来投,心中狐疑,只得会见。看官听说,那杜充自任东京留守,倒行逆施,一反宗泽所为。不唯中止北伐,亦与河外各处忠义民兵断绝联络。宗泽昔日所招各处绿林豪杰,杜充亦加猜忌。致使豪杰离心,忠义之士纷纷散去,复为盗贼,抗金声势大为削弱。

杜充召见云天彪等,问明情由,方知五马山陷落之事。思忖再三,以云天彪部为左军,驻扎开封城北,无令不得入城。云天彪以下将佐皆有怒色,见云天彪以目示意,方未发作。当日告辞杜充,云天彪所部屯扎城北,休整待命。

看看早过了一月之上,已是建炎三年正月。刘慧娘并众将得孔厚医治,均已痊愈。云天彪所部得以休整,士气渐复,只是苦于乏粮。众将每日盘算生计,饥一顿饱一餐,勉强支撑。

那日云天彪与众将商议粮草之事,忽见东京留守司行牌传到,却是杜充召云天彪入城议事。云天彪不知何事,只得随使者入城。到了开封府,见了杜充,方知缘故。原来宗泽昔日所召各处忠义民兵,皆屯于城外。后杜充继任,人心不服,相率离去。那时节,仅剩数路兵马。内中张用、王善二人出身草莽,部众甚多,且不从调遣。杜充颇为忌惮,遂将张用调往城南南御园,王善调往城东刘家寺,将自家所信岳飞、桑仲、马皋、李宝等部兵马屯扎城西。杜充早有除张用之心,只是忌惮其兵马,苦于寻不着机会。可巧正月间,众将入城庆贺正旦,杜充便欲调云天彪、岳飞等部攻打张用。

当日云天彪闻知杜充之谋,厉声道:“我等皆护卫京师兵马,如今金贼未灭,何故自相残杀?”杜充道:“那张用乃草寇出身,久蓄反谋,不服调遣。若不除之,他日定为大患。”云天彪道:“大人说张用造反,可有凭证?”杜充怒道:“此是留守司之令,何用凭证?你只管引兵马,于正月十五,到南薰门待命,围剿叛贼便是!”云天彪见说,不再争辩,告辞而出。

是夜归营,众将都问何事,云天彪将杜充之言说了,众人皆惊。刘慧娘道:“杜充能调之兵,不过城西与我等兵马。听闻张用与王善私交甚笃,若攻张用,王善定然相救。那时恐除不得张用,反坏大事。”孔厚道:“城西各部,近来新归附一名统制,姓岳名飞。听闻此人智勇兼备,心怀忠义,何不去他那里探探口风,再作计较。”云天彪点头。

当日晚饭罢,云天彪引云龙、傅玉径访城西岳飞寨。岳飞迎入,进帐坐定。云天彪看那岳飞,二十四五年纪,生得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一身正气,暗暗称奇。岳飞道:“久闻将军之名,今日幸得相会。将军此来,可是为弓长一事?”云天彪见说,吃了一惊,缓缓点头。岳飞叹道:“古人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当今胡虏未灭,同室操戈,飞窃以为非善计。日间杜留守相召时,虽婉言推辞,然其以军法相逼。飞昔日曾脱身王彦,擅投宗留守,蒙法外开恩,不予追究。如今不可再违上命,只得出战。”云天彪道:“将军所思,正与云某相同。既如此,云某便有主意了。”当下又提起抗金之事,岳飞将胸中韬略,侃侃而谈,云天彪等大为惊异。彼此畅谈,不觉已是戌牌时分。云天彪见时候不早,起身告辞,岳飞相送出营。

归营途中,云天彪对云龙、傅玉道:“吾观岳飞此人,忠肝义胆,文武全才,日后定为国家栋梁,汝等远不及也。”当晚回营,云天彪召集众将道:“我意已决,十五日只到南薰门助阵,不去厮杀。”众人皆喜。

到了正月十五,杜充在南薰门,暗调城西、城北军兵,欲偷袭张用。不料事早泄露,张用已布阵相待。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杜充只得驱兵攻打,岳飞等部在前,云天彪等只在阵后,摇旗呐喊。两边交战正酣,那王善果引兵自城东杀到,来助张用。杜充等抵敌不住,纷纷溃逃,岳飞所部虽勇,然双拳难敌四手,且战且走,云天彪等亦回军城北。张用、王善不敢穷追,收兵而回,自此与杜充撕破面皮,引众转掠别处州郡去了。杜充拣得性命,心中惶愧,深恨云天彪等。然东京留守司兵马甚少,仍须云天彪所部护持,只得暂忍了气。从此貌合神离,绝少联络。

转眼已是五月,杜充尽失人心,自知久必生乱,又恐金兵来犯。可巧听闻苗刘张等于杭州作乱,遂借口勤王,引岳飞等投江南去了,却令云天彪等留守东京。杜充走时,擅命蔡州知州程昌寓为留守。那程昌寓以为是个肥缺,满心欢喜。不料到了东京,见满目疮痍,仓廪皆空,大为懊恼。不过数月,便借故回蔡州去了。朝廷无法,又派上官悟接替。那上官悟虽有心恢复,怎奈心有余而力不足。东京饥荒愈甚,升米值钱三百,一鼠值数百钱。城外道满饥馑,云天彪等亦无粮可食,只得吃水藻、槐叶充饥,渐渐人心不稳。众将劝道:“昔日东京乃心腹之地,繁华之所,故而金人垂涎。如今二者俱失,此处已成鸡肋。何不让城别走,另谋出路?”云天彪道:“国家有四京之地,如今三京皆陷,独剩东京。若我等亦弃城而走,则东京必落金人之手,云某岂非千古罪人?此事不可再提!”众人听了,只好忍耐。

看看挨到建炎四年,河南以北之地,尽皆沦陷,仅剩东京及近畿数城。东京久守乏粮,交通断绝。刘豫趁机买通上官悟左右乔思恭,劝其降金。上官悟闻信,将乔思恭斩首,以儆效尤,然亦无粮可食。云天彪手下兵士也渐渐逃走,仅剩三五百人,唯死撑而已。守城宋军熬不住,金人见有机可乘,常以食物与宋军交易。宋军日久熟悉,遂放松警惕。到了二月十四日,金人出其不意,率众乘夜登北城,纵火焚烧城楼。云天彪等在城北得信,待要去救,已是不及。城内大乱,金人攻破城池,上官悟早已逃之夭夭。

东京既失,云天彪等恐四面陷围,只得连夜西行。那日到了白沙镇,众人商议投往何处,众皆惶惑无计。刘慧娘道:“事到如今,只好前往行在,去见天子。”云天彪叹道:“我等失了东京,有何面目去见天子。”云龙道:“那年卿姐入嵩山修行,从此再无消息。如今嵩山离此不远,不如去探望一番,再作计较?”众人称是,遂转道西南,投嵩山来。

一路忍饥挨饿,行了多日,到了嵩山。云天彪教傅玉引兵屯扎山下,引余众上山。远远望见那座少林寺,立于山巅,宝刹庄严。云天彪道:“昔日陈道子曾与我来信,言天子念其父女功劳,敕命于山上少林寺后建了一座忠清观。早想来探望一番,惜戎马经年,一向不曾得空,不知那道观比这少林寺如何?”众人边走边说,到了山顶,只见少林寺寺门紧闭,门前蛛网密布,衰叶遍地,不见一个人影,众人惊疑。转过寺后,去寻忠清观时,那里寻得着影?只见断壁残垣,树倒枝横,满眼破败景象。大众见了,面面厮觑,讶异不已。正是:昔年香火繁盛地,今朝化作瓦砾场。不知陈希真父女下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