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马元失机台峪里 李开得计九仙山

荡寇后志 都头郓哥 7010 字 7天前

且说那锦鳞蟒马元自当年投诚官军,受封登州防御职衔。数载以来,夙夜在公,恪守本职,多有功劳,累升做兵马都监。那日奉蔡得章之令,征讨登云山,限期七日得胜,又派一名心腹随军。马元无奈,只得带了两名防御,点了两千兵出城。到了登云山,见范温等早已在山下扎营。马元求战心切,且见贼兵甚少,便引兵直杀过去。范温等接战一阵,勉强敌住。杀至天晚,各自收兵。

是夜,范温等正踌躇不决,只见钱吉引阮浪、朱光祖下山来。问起白日交战之事,范温道:“这马元今番不知怎地,恁般勇猛,我等堪堪守住。只是孩儿们损伤甚众,李植、曹纲两位兄弟亦受伤,明日再战,恐难抵敌。”阮浪道:“官兵初到,其锋正锐。且不知虚实,不如暂退上山,凭险固守,再作计议。”众人称是。是夜三更,悄悄弃了营寨,都退回山上。

比及天明,马元见贼营已空,喝令兵士攻打。山上石块、灰瓶雨点般打下,马元在后亲自督阵,兵卒伤损颇多,然碍于军令,只得向前。攻至天晚,兀自不能取胜,只得回营。次日,马元又叫军士搦战,山上偃旗息鼓,全不理睬。气得马元督令官兵猛攻,兵卒损伤愈多,全不济事。马元心中焦躁,无计可施,急得茶饭不思。当日天晚,只见兵士来报,有位自称皇甫雄的来见。马元听了,不胜欣喜,忙出营接入。便问皇甫雄因何到此,皇甫雄将前事一五一十都说了,马元叹息一番,又道:“事已至此,三弟此来,正好助我一臂。若能剿灭贼人,也算将功折罪了。”皇甫雄应了。

次日,马元、皇甫雄依旧督兵攻山,看看晌午时分,人渴马乏,只听山上鸣锣鼓响,两队兵马驰骤杀下。却是范温、范晟,阮浪、朱光祖各引一队兵马。马元见了,急约束兵士后退,结成阵势。阵脚尚未立定,朱光祖等已杀到面前。皇甫雄见了,吃了一惊,不敢上前,只寻范氏兄弟厮杀。那边朱光祖蛇矛起处,早挑翻一名防御。马元见了大怒,挺枪亲自来战。两个斗过二三十合,马元抵挡不住,拨马便走。朱光祖待要追赶,只见官兵乱箭射来,不能近前。那边皇甫雄见马元败退,也收兵退走。范温等恐有计,不敢穷追,便收兵回山。

当日回山,范温道:“朱兄弟果然勇猛无敌,那马元武艺了得,也吃杀败。经此一跌,官兵锐气丧尽矣。”阮浪道:“如今大寨已是无虞,今日我见那皇甫雄也在马元军中,可设计将二人一并擒获,便好劝降。”便问下山路径。钱吉道:“这登云山层峦叠嶂,只有前面一条大路。”阮浪道:“山南可有小路?”钱吉道:“那里都是悬崖陡壁,下面便是台峪里。”阮浪道:“且去一看。”当时众人来到山南,果见悬崖峭壁,无路可走。阮浪向下看时,见陡壁上横生草木,忽然心生一计,便道:“若把寨内绳索都绑作一处,从这里放下,可否落地?”范温道:“却是可行,只是此计甚险,且难渡大兵。”阮浪道:“无需人多,只要二三十人悄悄下山,各带兵器火种,悄悄绕到官兵营后。趁夜里放火,两下夹攻,定可取胜。”众人点头,范温便吩咐依言而行。

次日一早,小喽啰来报,绳索已经结好。众人来到山南,只见一条粗绳,从山顶直缒下崖底,好似蟒蛇一般。朱光祖喜道:“待我下山。”阮浪对范温道:“小弟愿陪朱兄弟同行,望头领依允。”范温笑道:“有何不可,只是要万分小心。”便选三十名健壮小喽啰随行。当日朱光祖打栓停当,先攀岩揽索,一步步爬下山来。阮浪和三十小喽啰随后缒到山下,已近黄昏。山上众人见朱光祖、阮浪等安然下山,俱各心喜,自回寨中准备。

且说那日马元、皇甫雄战败回营,马元叹道:“你我兄弟二人今番要葬送此地了!”皇甫雄道:“欲速则不达,此地形势,虽不及清真山险峻,但易守难攻。何不向蔡知州说明,增兵前来,只要围住此山,待贼人粮尽,定可破得。”蔡九心腹道:“蔡相公限令七日攻下,如今已过四日,明日必要死命攻打。若还不能取胜,到时绝不轻恕。”说罢,拂袖去了。皇甫雄见说,那股无名业火高举三千丈,手按剑柄,恨不得一剑将其劈作两半个。马元仰天叹道:“安史之乱时,李光弼何等良将,为宦官于朝恩掣肘,尚有邙山之败。如今你我进退维谷,恐将重蹈覆辙了。”皇甫雄咬牙道:“何不杀了这厮,重回绿林!”马元道:“此是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行之。”当夜两个叹息不已。

次日攻山,兀自不得便宜。天晚收兵,马元长吁短叹,无可奈何,皇甫雄也只能跟着干着急。及至酉牌时分,忽听得帐外喊声大起,马元、皇甫雄急出看时,只见后营火起,前营贼兵杀到,那名防御已死于乱军之中。火光影里,阮浪提着蔡九心腹那颗人头,与朱光祖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见马元、皇甫雄两个出帐,直冲过来。马元正要迎战,只见背后范温等已杀到,众喽啰大叫活捉马元、皇甫雄。二人那敢迎敌,策马投北便走。出营行不过二里,黑夜里正不辨路径,只听得一声吶喊,马元、皇甫雄正踏着陷坑,人马都跌将下坑去了。两边走出十数个挠钩手,把两个钩将起来,绑缚了解上山来。

范温等大获全胜,收兵回寨。聚义厅上,左右早将马元、皇甫雄推将过来。范温见了,亲解了绳索。阮浪、朱光祖亲自扶两个坐定,躬身施礼,众头领都来拜见。马元、皇甫雄见了,慌忙离坐还礼。阮浪、朱光祖道:“今日之事,实乃天意,两位伯伯何不同聚大义!”皇甫雄听了,便将那年梁山欲救清真山,却为陈希真所阻之事都对马元说了,马元点头,对众人道:“宋公明头领真心待我等,如今梁山后人又如此义气,我等羞惭无地。日后愿为帐下一小卒,虽死无怨。”众头领大喜,当时排下宴席,皇甫雄对马元道:“范温头领已暗中派人回登州取家小去了,教在半路等候。如今正好迎接上山。”马元大喜,自此便在登云山入伙。

次日,众好汉聚会。说起将来打算,范温道:“此处不可久留,莱州之南有一牢山,濒临东南,海上有一徐福岛,形势险要。我有一兄弟在牢山,正好去投,进攻退守,可保无虞。”众人称是。朱光祖对史应德、阮浪道:“此番下山,任务已完,我便要去寻那风流枪王焕拜师,随他讨个出身,便不回回雁峰了。”史应德正待开言,又见阮浪道:“我自幼生长水边惯了,不喜山野。如今范头领并钱吉、马元、皇甫雄等叔伯要去牢山,我便同去,也图个快活。”史应德见他两个都有鸿鹄之志,只得含泪应了。当日朱光祖、史应德下山,分头去了。这里范温等烧毁寨栅,投牢山而去。看官牢记话头,朱光祖从此去寻王焕,阮浪便在牢山落脚。

再说庞泰圃、李开、朱奇儿与孔宾、崔猛等遇着,得知真大义已死,便同到诸城来寻魏辅梁。那时节,正是宣和三年十月下旬。李开等到了诸城,就在客店歇脚,拿着庞泰圃所画魏辅梁肖像,四处打听,却无人知晓。李开道:“这却奇了,真大义那厮既说与魏老贼在此地,谅非虚言,为何无一人识得?”朱奇儿道:“那厮做贼心虚,岂敢堂而皇之居于城内,想是躲在城外了。”孔宾道:“若是如此,诸城这般大,便难寻了。”李开道:“我想那魏老贼虽隐居,然并不致与世隔绝,不食人间烟火,定与人有来往,只是我等暂未寻着线索。且再找找看,或有转机,亦未可知。”

且说李开、朱奇儿日日在城内寻人,依旧一无所获。那日两个在街上正行,只见一簇人众围住了州衙门口看榜。两个钻人丛里时,只听有人叹道:“这科举停了十七年,不想今遭又开!”当时众人挨挨挤挤,看了半晌,方才散去。李开、朱奇儿上前看时,原来是科举放榜。李开从头至尾看那榜,赫然见密州省试第七名亚员后写着“魏守义”三字,不由拍掌而笑。朱奇儿问时,李开道:“那魏老贼有一子,唤作魏守义,因体弱多病,一身书生气,因此人都唤他魏生,反把真姓名隐了。我当年曾随家父拜访魏家,因此识得。如今此人既与魏生同名,魏老贼又藏在此间,十有八九是此人了。”朱奇儿听了,亦甚惊喜。

看官,李开并未猜错,那榜上之人正是魏辅梁之子。然魏生随其父隐居九仙山,如何又科举中榜?这其中有个缘故。原来魏辅梁自助陈希真收复兖州,便要告辞归隐。后吃陈希真、祝永清翁婿留住,同送其到了沂州,又差人护送到诸城九仙山。那魏辅梁自隐居九仙山,倒也自在。后来真大义也来相伴,更不寂寞。那魏辅梁年事已高,又肺病缠绵,起居不便,因此无意出仕。然见儿子魏生年纪轻轻,便随自己躲在深山,心里不是滋味。怎奈当时梁山未灭,不敢出去,因此只得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