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少年,他的儿子,正落在其中一个人的手里。
少年直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回营房。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又像踩在父亲和那些无名死者的尸骨上。破木板床上,同伴们还在沉睡,发出沉重的呼吸和鼾声。
少年爬回自己的位置,裹紧那床硬得像木板、散发着霉味的薄毯,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
眼睛盯着黑暗的屋顶,那上面似乎不断重演着父亲最后的景象,和行刑者那双疯狂的眼睛。
天快亮的时候,哨声响了。
这些抓来的人像往常一样爬起来,沉默地穿上冰冷的衣物,沉默地走出营房,沉默地领取工具。
少年拿起那把熟悉的铁镐,木柄被磨得光滑,沾着昨日留下的泥污。少年走向分配给的那段沟渠,冻土坚硬如铁。
少年举起镐,用尽全身力气砸下去。
“铛!”
一声脆响,冰屑四溅。
虎口传来熟悉的震痛。
少年再次举起镐,落下。
一下,又一下。
麻木地,机械地。
不再思考荣耀,不再思考回家,不再思考父亲。
只想着一件事:活着,干活,闭嘴。
风雪刮过,像无数亡魂在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