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珞笙没有应答。
她也不曾料到,掌柜竟会如此忌惮谢家。
如今的谢家、还有钟家,依旧沉浸在昔日的大梦中不愿醒来,深信世家的辉煌将会长久延续,顶着两朝元老、开国功勋的威名,便可高枕无忧。
殊不知,皇帝早已将其作为看在眼里,他一边扶持寒门,悄无声息地蚕食着世家的势力,一边以纵容的态度,为其自取灭亡添上最后一把柴火。
她曾经以为父亲对此心如明镜,颜家是诸多望族之中最干净的那个。
但或许,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她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表兄,时候不早了,再耽搁下去,阿兄可能会怀疑你我迷了路。”
“走吧。”纪荣从她手中接过木匣,站起身来,“这个……”
“少爷尽管拿去。”掌柜忙不迭道,亲自将两人送到店外。
转过一条街,便是望云楼所在,颜珞笙和纪荣跟随店小二上楼之际,一个人影自上而下,与他们擦肩而过。赫然正是谢柯。
颜珞笙微微一顿,看来庆王也在此处。
谢柯目不斜视地走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进入雅间,关门落座,纪荣没好气道:“呸,真晦气,居然又与那遭瘟的玩意儿赶到了一处。”
说着,打开匣子,取出玉簪,仔仔细细地用帕子擦过一遍。
末了,他对上颜玖竹探寻的目光,绘声绘色地复述了方才发生的事。
颜玖竹沉吟片刻,迟疑道:“谢家的几位公子我都有过接触,他们虽然行事不羁,但酒后撒泼也未免荒唐了些。”
“玖竹,你怎么还为他开脱?”纪荣愤愤不平道,“不信你问阿音,那厮十七八岁的年纪,掌柜和伙计口口声声称他‘谢公子’,恨不能将他供起来。”
颜玖竹蹙了蹙眉:“莫非……是庆
王殿下?”
“庆王?”纪荣有些惊讶,反感之余,不禁担忧道,“怪我连累了阿音,若庆王咽不下这口气,刁难于她和颜家,可该如何是好?”
“表兄放心。”颜珞笙安慰道,“这事捅出来,难堪的还不知是谁。”
她暗自赞叹兄长的慧眼如炬、料事如神,好奇道:“阿兄怎知是庆王?”
颜玖竹笑了笑:“谢家十七八岁的男丁只有谢五公子,偏生他是兄弟之中最循规蹈矩的那个。而胆敢借用谢氏名号的,除了庆王以外别无他人。”
还有宫中的传闻,据说庆王中意表妹谢六小姐,但却迫于今上和贵妃娘娘的命令与钟家小姐定下婚约,为此很是不快。
他借酒浇愁、一心要抢那根并蒂莲发簪,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只是这些不好对表兄和妹妹讲。
纪荣摇了摇头,叹息道:“我还以为,皇子都该是宣王殿下那样……”
他突然想起什么:“差点忘了,阿音,我听闻……”
颜珞笙直觉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话,及时打断道:“之前在店里,表兄还没说完,纪家每年三月都会派一支商队去往青奚,然后如何?”
纪荣意识到自己还有把柄在她手上,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即将后半句咽回去,打哈哈道:“我正要说此事,咳,我听闻纪家要派商队去青奚,与沿途各地、乃至青奚王室做生意……路程遥远,每次都会耗费近半年时间,嗯……非常不易。”
颜玖竹听他这番峰回路转、驴头不对马嘴的应答,借着喝茶忍住了笑意。
颜珞笙的呼吸却骤然一滞。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电光石火间,她脑海中那根断断续续的线连接成串,变得清晰起来。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