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五十一

萧宴无话可说了。

走出巷子,秦绾宁登上马车,萧宴想上车,却被她无情地推了下去。

马车扬长而去,萧宴留在原地叹气,没多久,高铭追了过来,萧宴看向他:“她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高铭低笑,“臣觉得这才是真性子的秦姑娘,以前的秦姑娘就像是被一道框给束缚了,这样的秦姑娘才更招人喜欢。”

萧宴凝神,现在的秦绾宁更像是脱缰的野马,有自己的个性,敢怒敢骂,比起云华宫内的木头人,有了自己的血肉。

“回宫吧。”他有恢复了些精神,来日方长。

秦府每日都会有些帖子,到了年底的时候,收到几份节礼。

金陵城内互相来往的官家都在年底的时候互送节礼,秦家收到简单的几份,秦绾宁照着让人回过去。收拾整顿的时候,凌王府的节礼也来了,是长史送来的。

两大车子装得满满当当,搬下来后,秋潭一一打开,是皮毛,有白色的,还有血红的颜色,娇艳得很。

还有的箱子里放的是酒水,还有一只望远镜,长史一一介绍,秋潭凑到眼前去看。

嚯,远处的景色看得清清楚楚。

“真好。”秋潭忍不住夸赞起来。

年礼搬下来,送进了库房里,秦绾宁没有出面,午后就让人回了年礼,不如王府送来的值钱。

秦家当初的好东西都被充公,零零散散找了回来,大部分都不见了,皇帝又补偿了些,伤了根本,没有昔日的辉煌。

护送年礼也是会增进感情,朱府也让人送了些过来,再寻常不过。

长公主府送得不少,塞了四五辆马车,里面都是好东西,上好的棉衣、还有些鹿肉、以及些珍藏多年的好酒。

秦绾宁就不再回了,阿嫂送来的东西就是白拿,她懒得再想回礼。

到了腊八前一日,皇后要在中宫设宴,邀请一众家眷喝腊八粥。旨意送到了秦府,秋潭不敢让秦绾宁去。

“皇后若是不高兴,为难您又是如何是好呢?”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怕的,你择一件简单的裙裳就成,我们尽量不出头。”秦绾宁翻开手中的册子,想起过了年,珠珠就该启蒙了。

女子启蒙与男子不同,但秦家不分男女,父亲当年在她的课业上可一点都没有马虎。

“明日你去打听打听有没有女先生。”

“好,奴记住了。”

秦绾宁这才暂时放下心思,想起萧宴的这位正妻,知人知面不知心,想来这场筵席也不简单。

到了第二日,秦绾宁起来也早,吃过早饭后就更衣,秋潭唠唠叨叨,“听闻陛下不喜欢这位皇后,您说是不是因为她长得不好看,又或者性子不好?若是为难您,那您可怎么办?要不您今日就不去了,横竖那么多人呢,您不去也不会有人在意。”

秋潭长进不少,可遇到关键的事情还是忍不住瞎担心。

临到出门的时候,珠珠又跑过来,“阿娘,你去哪里,带珠珠一起。”

“出门去办事,若是觉得无趣就去找哥哥玩,切记,莫要出府。”秦绾宁蹲下来整理她的领口,又吩咐秋潭:“将凌王府送来的皮毛拿出来给珠珠做件衣裳。”

“奴觉得红色适合郡主。”秋潭应下了。

秦绾宁领着人就出门了,马车上有胡国公府的标志,一路畅通无阻,进宫后,秦绾宁就下车步行,秋潭跟在她后面。

秋潭第一次入宫,极为谨慎,更不敢左右去看,跟在秦绾宁后面,目不斜视。

秦绾宁安慰她:“我第一次进宫的时候是跟着长公主,先去的东宫。长公主告诉我,人就一双眼睛,但在宫里,就要多个心眼。但我没听她的,后来我就吃亏了。那日的陛下给我解围,至今我还记得。你莫搭理人,什么人的话都不能信。”

“姑娘,如今您还怕吗?”秋潭问她。

“不怕了,底气足就不怕。今日是皇后设宴,并非太后,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皇后还是会说理的,就怕遇到不讲理的人。”秦绾宁拢了拢襟口,寒风都往脖子里灌。

到了中宫门前,引路的内侍就退了回去,中宫的宫娥接过两人。

中宫内很热闹,一进来就听到许多人说话的声音,秋潭就朝着人群看了一眼,姹紫嫣红,什么样的颜色衣裳都有,恍若仙境。

秋潭惊叹竟有这么多的漂亮姑娘,而秦绾宁心中一惊,她没有见到一个熟悉的人。

四府败落,权势更迭,能入宫的人就换了一波。

进入正殿后,秦绾宁抬起胸口,不卑不亢。皇后穿着凤袍,姿态慵懒,见到秦绾宁后也打起了精神,“秦姑娘来了。”

众人都跟着屏息凝神,不少人是见过秦绾宁的。那时秦绾宁还是凌王殿下,相貌惊艳,今日换上女装,依旧让人挪不开眼睛。

人群中的岳灵珊看得眼中生妒火,对面的美让她自叹不如,但她记得是秦绾宁让她失去了贵妃的位置。

皇后一声秦姑娘就让秦绾成为众矢之的,秦绾宁目光看向前方,行礼后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前后左右都是陌生的脸孔。

今日来赴宴的都是未出阁的女儿家,皇后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没有想明白,但很快,皇后就与旁人说话,并没有刁难她的意思。

秦绾宁暗自松了口气,宫娥也奉上了茶,她作势饮了一口,唇角轻轻碰着杯口,但没有饮。

随后她又将茶杯放下,听着其他人说话。

邻座的姑娘不知是谁家的,一身樱草色的棉衣,捧着点心在吃,时不时地看一眼众人,然后再接着吃。

秦绾宁看她一眼,慢慢地垂下眼睛,很快,姑娘就找她搭话,“你可晓得皇后为何设宴?”

“今日腊八,应该要喝腊八粥。”秦绾宁故意装作不知道。

姑娘小小地摇首,她轻轻告诉秦绾宁:“你错了,是皇后给自家兄长选正妻。”

江氏一门不入仕,但门下的书院被文人奉为第一书院,江氏族长更是桃李满天下,朝堂上亦有不少人是他的学生。

江氏的儿媳也需名门出身。

秦绾宁微有惊讶,“你如何知晓的?”

“我兄长在江氏书院读书,他带回来的消息,我一猜就是为了这个。不然你想想,皇后召集这么多姑娘,难不成给陛下选妃?有这么大度的的妻子吗?”

“好像、没有。”秦绾宁支支吾吾,自己有些小看皇后了。

姑娘又吃了块点心,“我没有看到三位郡主,就更加确定是给皇后兄长选妻。不过,皇后将岳家姑娘也喊上了,太后知晓会不会生气呢?”

岳家的姑娘听说是给陛下做贵妃,皇后趁着太后不在京就打着人家的主意。

秦绾宁听了一耳朵,觉得有意思,就问对方:“你府上是哪家?”

“家父鸿胪寺卿闵少行。”

秦绾宁没有什么印象,同她又说了几句话,看向皇后的时候,皇后正同周茴说话。周茴的兄长是枢密院使,比岳灵珊更加有几分重量。

只要皇后不看中她,她都可以接受。

闵家姑娘继续同秦绾宁唠叨:“江家的大郎明年准备下场,这是在给自己找好靠山呢。”

秦绾宁想起萧宴曾说的话,江家尊荣给足了,但不能让江家进入朝堂。江家难不成也想来分一杯羹?

“其实不止大郎,听闻有不少人,都来京了,在江府住下了。都说江氏才冠大周,我就好奇是不是真的。你说明年若是一个都考不上,那会不会很丢人?”

闵家姑娘继续说着自己的话,秦绾宁都只静静听着,江氏要打破平衡了。

皇后从头至尾都没有同秦绾宁说话,心思都放在了周茴身上,秦绾宁乐得轻松,与闵家姑娘闵之燕吃吃玩玩,还点评了一番中宫的庖厨厨艺不太好,菜冷了就有一股腥味。

散席后,皇后并没有让众人离开,反而上了些茶点,继续说着家常话。

闵之燕一眼就看穿皇后的心思,悄悄伏在秦绾宁的耳朵上,“太后不在,皇后就成了宫里最大的主,以前太后设宴,皇后都坐在一边,今日皇后翻身了。”

秦绾宁附和般点了点头,两人说了会儿悄悄话,皇后才让众人散了。

闵之燕悄悄地牵着秦绾宁的手,两人一道出宫,闵之燕打开了话匣子,说了些家常话。

走出中宫片刻的功夫,后面就有人追了上来,是皇后身边得力的宫娥,“秦姑娘,皇后娘娘请您回去说会儿话。”

闵之燕小嘴微微张了张,犹豫了下,还是松开秦绾宁的手,“你、保重。”

秦绾宁冲她微微点头,跟着宫娥朝着中宫走去。

正殿内的人都走了,皇后一人走在高位上,凤袍珠冠,目光落在缓步走来的女子身上,秦绾宁仿若就是从画上走出来的一样。

美得不真切。

就这么一眼,她想起了藏在东宫里的那名琴师。

“秦姑娘。”皇后直起身子,雍容华贵。

秦绾宁俯身行礼,“皇后娘娘。”

“秦姑娘温柔大方,是本宫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一见你,就失了魂魄。本宫若是男儿,见了你也定为你魂牵梦萦。本宫虽不是男儿,但家里兄长在相看,本宫就想到了你。”

秦绾宁倒吸一口冷气,皇后原来是盯上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等九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