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虽有几分戚戚然,主意却早已定下。
他面上未露分毫,只淡淡道:
“活得越久,便越明白活着有多难得。是以比起这些身外之物,我更在意能否好好活下去。”
“这枚宝丹固然难得,可对我而言,终究不如一门实打实的保命之术。眼下,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妖艳女子眉尖微蹙,一双勾魂眼细细打量着他,似在分辨这番话的真假。
在她的印象里,这人从不是会做此选择的性子。可琢磨了半晌,她实在想不出这般交换对自己有何不妥:毕竟一边是自己早已熟稔的逃命手段,另一边却是求而不得的宝丹。
这么一对比,自然是交换更划算——反正那保命之法,也算不上什么关乎大道核心的不传之秘。
于是她敛去疑虑,欣然点头应道:“既如此,自然可以。”
见她应下,乌衣客嘴角也微微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只是他没料到,那妖艳女子竟在此刻忽又重新蹙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疑虑: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乌衣客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惯常的平静,只淡淡反问:
“何事?”
女子垂眸沉吟片刻,再抬眼时,目光已多了几分探究,一字一顿道:
“你不觉得,落在这地方的剑.未免太多了些?”
她来得早,又因重器现世的气机隐隐外泄,弄得澜河周遭都好似裹上了一层锋锐,是以早已知晓河底藏着一把。
可真站到这儿才惊觉,此间藏着的剑远不止一把——便是她眼下盯上的这柄看似“不高不低”的,亦是一口难得的仙剑。
而在此间,这般品相之上的剑竟有好几柄,由不得她不心生疑惑。
殊不知,这话刚落,乌衣客的眼神便骤然沉下,眼底掠过丝警惕:这女人竟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可不成!她若真反应过来,自己还怎么脱身?
念头转得极快,他面上已勾起抹嗤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
“天地间怪事本就多如牛毛,有什么值得深究的?你也是成名多年的修士,难道不懂个越是珍贵的宝物,越要冒几分险?既没胆子闯,又何必来这险地?”
“倒不如躲回你的洞府,安安稳稳熬到大世落幕,不比在这儿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强?”
这两句激将的话戳中了要害,妖艳女子愣了愣,随即缓缓点头,似是被说服了:
“你说得也对。都到这地步了,纠结这些反倒多余。”
乌衣客心满意足道:
“嗯,我先去看看你找来的那些小妖怪。”
“拜托了!”妖艳女子微微点头。
待到乌衣客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待到那妖艳女子重新抬头之时,却见是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家伙绝对不对劲!
而且他似乎不想自己离开?
想到此处,她从芥子物中取出了自己赖以偷师涂山的那门了得遁术。
这是术,不是法,寻常人或许会觉得分外难入,可于他们这般境界的修士而言,说是看几眼就大成,自然也是夸张。
但看完了,就学个大差不差还是简单。
所以没有丝毫的犹豫,她便在几处关键做了一点小小的修改。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给谁说什么聊斋。
——
河西县的酒楼里,杜鸢正对着又一圈聚拢来的百姓讲着故事。
从前讲书是为混口饭吃,如今却是实打实的兴趣。
把好好藏在心里的珍奇故事说给旁人听,看他们或屏息凝神、或拍案惊叹的模样,实在是件舒心之事。
尤其是听到听众发自内心的称赞时,那份满足感格外真切。
这份滋味,和当初救下西南时那种如释重负的畅快不同,却另有一番妥帖。
就像晒了场春日的好太阳,让人打心底里喜欢。
可偏偏就在杜鸢的故事讲到最扣人心弦处,变故陡生。
几个人影瞬间闯入其中,引得周遭听众纷纷皱眉。
不等开口,却惊见其中几人居然披着铁甲拿着兵刃,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等。
甚至就在他们身后,还有县太爷带着的衙役们唯唯诺诺的欠身候着。
众人正自惊疑不定时,却见那为首的年轻公子目光扫过杜鸢,陡然眼睛一亮,抢步上前便纳头拜倒,声音带着几分未平的急促:
“小子琅琊王氏王承业,今日特来拜谢小先生救命之恩!”
“琅琊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