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饮后不久,纷纷腹痛呕吐,方知水源已被污染。
原来张郃见久围不下,乃献计于诸葛亮:
“可投腐草于水源,使魏军自乱。”
诸葛亮蹙眉说:
“此法有伤天和,恐殃及无辜。”
张郃慨然道:
“为大局计,当以破敌为先。”
“若拖延日久,司马懿援军至,则大势去矣!”
诸葛亮沉思良久,叹道:
“虽非仁者之道,然事急从权。”
遂命军士采集腐草,投于上游溪流。
魏军将士饮水中毒,上吐下泻,军心大乱。
更有甚者,不得已以马尿止渴。
哀嚎之声,遍传山野。
副将张韬忍痛禀报:
“驸马,军中疫病蔓延。”
“士卒多有逃亡,请驸马速定夺!”
夏侯楙此时已知自己铸成大错,然碍于颜面,不肯认错。
只得强打精神,巡营抚慰:
“将士们!援军不日即至,只要坚守,定会有希望。”
话未说完,一老兵突然跪地哭诉:
“驸马!吾等已三日无水,士卒相继病倒。”
“若再困守,唯有死路一条啊!”
夏侯楙勃然变色,却见四周将士皆面有菜色,目露怨愤,只得强压怒火:
“本驸马已遣人求援,不日可至。”
“届时内外夹击,必破齐军!”
与此同时,
诸葛亮立于高岗,远眺街亭山势。
见魏军虽困犹斗,遂传令:
“可于沿山放火,乱其军心。”
汉军得令,即刻四面举火。
时值秋风,草木干燥。
火借风势,顷刻间烈焰腾空,浓烟蔽日。
山上魏兵本已饥渴交迫,忽见火起,愈加大乱。
士卒奔走呼号,自相践踏。
夏侯楙在帐中闻报,跌足长叹:
“此天亡我也!”
副将张韬急入:
“将军,火势已蔓延至中军,请速决断!”
夏侯楙面色惨白,良久方道:
“收拾残兵,从山西小道突围!”
张韬谏曰:
“山西险峻,恐有伏兵。”
夏侯楙愁眉不展,叹道:
“纵有伏兵,亦胜于葬身火海!”
于是聚集残兵千余,冒烟突火,杀下山西。
汉军见魏兵突围,急报诸葛亮。
诸将皆请追击,诸葛亮却羽扇轻摇:
“夏侯楙庸才也,留之可为魏国之后患。”
“放其逃生,于我有利。”
遂传令:“放开西路,任其逃遁。”
背后庞德引精兵五千,佯作追击。
赶至三十余里,忽见前面鼓角齐鸣,一彪军马杀出。
放过夏侯楙,直取庞德。
来将大喝:
“邓艾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庞德见邓艾军容整肃,暗赞:
“真良将也!”
两军混战厮杀至一处。
庞德记诸葛亮嘱咐,虚战数合,回军便走。
邓艾见状,驱兵追赶,直趋街亭。
将至街亭,邓艾忽觉有异,急令止军。
然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号响,两边伏兵齐出。
左边张郃,右边马岱,抄断后路。
庞德亦返身杀回,三路合围,将邓艾困在垓心。
邓艾临危不乱,大呼:
“将士们,随我突围!”
话落,率军左冲右突。
然汉军围困如铁桶,魏兵虽拼死奋战,终难突破。
战至黄昏,魏军已折损大半。
正当危急,忽见一军从东北杀入,为首大将高呼:
“邓将军勿忧,王平来也!”
原来王平败于庞德后,收拢残兵,闻街亭有变,急来救援。
邓艾大喜:
“天助我也!”
二将合兵一处,奋力冲杀。
张郃见魏军困兽犹斗,恐伤亡过重,稍开围困。
邓艾、王平趁势突围,往列柳城方向败退。
行至半途,邓艾忽道:
“列柳城恐已不保。”
王平惊问其故。
邓艾叹道:
“诸葛亮用兵如神,既设伏击我,必已分兵取城。”
果然,将至列柳城,遥见城头已易汉帜。
李严率军从城中杀出,大喝:
“城池已破,尔等何不早降!”
邓艾、王平不敢恋战,引残兵绕城而走。
李严追击二十余里,方收兵回城。
夜色苍茫,邓艾清点残兵,不足一千。
遂仰天长叹:
“街亭既失,陇右战机失矣!”
王平劝道:
“将军不必过忧,司马丞相大军不日即至。”
邓艾摇首,叹气道:
“诸葛亮得街亭,如虎添翼。恐陇右诸郡,皆难保全。”
遂修书遣使,飞报司马懿。
邓艾、王平领着残兵败将,狼狈回至祁山大寨。
但见寨中旌旗肃杀,气氛凝重。
司马懿先唤王平入帐。
王平伏地请罪,司马懿面色阴沉,责问道:
“吾令汝同守街亭,汝何不谏之,致使失事?”
王平叩首禀道:
“某再三相劝,要在当道筑土城,安营守把。”
“然驸马大怒不从,斥某怯战。”
“某不得已,自引五千军离山十里下寨。”
“及贼兵骤至,将山四面围合,某引兵冲杀十余次,皆不能入。”
“次日山上土崩瓦解,降者无数。”
“某孤军难立,故投邓将军求救。”
“半途又被困在山谷之中,奋死杀出。”
“比及归寨,早被汉兵所占。”
“投列柳城时,路逢李严,亦被所破。”
“非某之不谏也。”
“丞相不信,可问各部将校。”
司马懿细察王平神色,又召数名败军将佐问询,皆证实王平所言非虚。
正沉吟间,忽报夏侯楙到。
夏侯楙昂然入帐,虽败军之将,犹带骄矜之色。
司马懿见状,拍案怒叱:
“汝自幼饱读兵书,熟谙战法。”
“吾累次叮咛告戒,街亭是吾根本。”
“汝以全家之命,领此重任。”
“若早听王平之言,岂有此祸?”
“今败军折将,失地陷城,皆汝之过也!”
夏侯楙昂然不惧,强辩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
“今虽小挫,来日必可雪耻。”
“丞相又何必小题大做?”
司马懿截断其言,厉声道:
“军法如山!若不明正军律,何以服众?”
“汝今犯法,休得怨吾。”
“汝死之后,汝之家小,吾按月给与禄粮,不必挂心。”
夏侯楙闻言色变,高声道:
“吾乃当朝驸马,大王姻亲!”
“汝安敢斩我?”
司马懿冷笑一声:
“军中无贵贱,唯有军法!”
“汝既立军令状,吾如何不斩?”
话落,即喝令左右:
“推出去,斩首!”
武士应声上前。
夏侯楙挣扎大呼:
“司马懿!汝敢杀我,回朝必不得好死!”
“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驸马!驸马!”
然武士如虎似狼,将其拖出帐外。
不过片刻,献上头来,血犹淋漓。
帐中众将见状,皆屏息垂首。
司马懿细观诸将神色,见不少人面露幸灾乐祸之意。
心知这些人正等着看他如何向曹叡交代。
忽而,
司马懿抱案痛哭,声震营帐。
众将愕然,纷纷请问:
“丞相何故如此悲伤?”
“夏侯楙虽是驸马,但毕竟有违军令在先。”
“丞相杀之,合情合理,有何悲哉?”
司马懿拭泪道:
“吾非是哭夏侯楙。”
“街亭之失,罪在吾也!”
“吾用人不明,致损兵折将,连累三军。”
“更痛者,夏侯将军在时,与吾相交深厚。”
“今杀其子,吾心何安?”
言毕,泣不成声。
众将皆被感动,纷纷劝慰:
“……丞相秉公执法,何罪之有?”
“夏侯楙自取其祸,非丞相之过也!”
司马孚在侧,亦进言道:
“二哥不必过于自责。”
“今当整军再战,以雪此耻。”
司马懿徐徐止泣,正色道:
“诸位既如此说,吾当戴罪立功。”
“即日整军,誓与诸葛亮决一死战!”
遂传令三军素服,为街亭阵亡将士举哀。
暗中却唤司马孚至密室,低声道:
“速修表章,具陈街亭失守原委及夏侯楙罪状。”
“六百里加急送往成都。”
“另备厚礼致清河公主,言吾不得已而执法,心实痛之。”
司马孚心领神会:
“二哥高明。”
“如此既正军法,又安皇室。”
“吾早闻清河公主与夏侯楙已经貌合神离,感情不和。”
“今二哥杀之,公主未必怪罪。”
于是,匆匆而去。
司马懿独坐帐中,抚案沉思。
斩夏侯楙虽险,却可立威于军,又除政敌。
然与诸葛亮之战,方才开始。
窗外秋风萧瑟,仿佛已有金戈铁马之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