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相父!相父!相父!

内心里竟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只见他手执礼剑,铿然作声。

“汝父课业之严,实为宗庙计也。”

“血脉所系,社稷所托,岂可不慎乎?”

“若德不配位——”

讲到这儿,剑锋忽一指窗外,“则祸起萧墙,甚于魏师百万!”

见幼主茫然,李翊又叹口气,俯身解喻道:

“外寇犹可堑壕御之,内蠧实难堤防。”

“譬若金城汤池,自毁则童孺可陷。”

“非是汝相父大言欺人。”

“吾视天下鼠辈,如同草芥耳。”

“外贼虽有百万,亦弹指可灭,不足为惧。”

“然,吾不惧外敌,唯患内忧耳。”

“阿斗,你能明白相父的意思么?”

李翊语重心长地问。

刘禅惶然拜道:

“儿臣定当勤勉,不负相父教诲。”

李翊见此,眉头紧皱,只是叹了口气:

“储贰之教,非徒立志可成。”

“吾辈唯尽人事,以听天由命耳。”

这下,殿内的人都不淡定了。

凡是与李翊相处过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从未想过这辈子,居然能听到李相爷喊出听天由命这句话来。

李翊的意思,就是他会尽力而为。

大家一起努力去尝试,努力让阿斗成为一个合格的创二代。

李翊聪明一世,可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没办法对未来做出判断。

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因为没有人能够预料一个孩子的未来轨迹。

生老病死,心态变化,这些都是有影响的。

而偏偏刘禅的身份摆在这里,由不得李翊不努力。

因为一旦他失败了,那么他与刘备合力建立起来的齐国江山。

将很有可能陷入一场浩劫中去。

倒不是说这场浩劫便挺不过去,但它肯定是要远比曹操难对付的多的。

正如李翊所说的那样。

外敌从来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人内斗!

自己人如果团结一致,不管来多少敌人,他都会被打倒。

可自己人一旦开始内耗,不用外敌出手,它便会自己瓦解。

这才是李翊所恐惧的点。

因为这种事,庙算如他也不可能避免。

从古至今,也还没见着那个王朝完美避开过这一点。

讲完大道理之后,李翊便督促刘禅开始写信向父亲道歉。

然后又转过来开导袁瑛。

“王后,恕臣僭越。”

“只是臣适才所言之事,未知王后明白否?”

袁瑛抬眸,泪痕犹新:

“妾非是不知大丈夫当心怀天下,然阿斗终究是骨肉。”

李翊又将案上的铜镜取来,置于其前。

“请王后观此。”

镜中映出袁瑛憔悴玉容,李翊以指轻点:

“此非寻常妇人,乃齐国国母也。”

又取金印示之,苦口婆心地说道:

“此印亦非寻常饰物,乃万民之托。”

“王后与玄德公,譬如日月并悬。”

“王上临朝理政,王后母仪六宫。”

“若因私情废公义,则朝野何依?万民何仰?”

袁瑛素手微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翊冲一旁的袁莹使了个眼色,袁莹会意,捧着一本古书便走了出来。

来到姊姊跟前,柔声说道:

“阿姊,你看这里。”

袁莹以手指典籍。

“昔卫姬谏齐桓公罢游猎,樊姬阻楚庄王纳郑女,皆不以私情害国事。”

“今阿姊贵为王后,作为国母,当母仪天下。”

“倘若将来因溺爱,致世子荒废学业,他日史笔如刀……”

话未毕,袁瑛已掩面而泣。

“妾知罪矣!”

李翊与袁莹对视一眼。

袁莹竟俏皮地嘟了嘟嘴,露出了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

李翊瞪了她一眼,转而仍旧叹道:

“非敢言罪。”

“唯愿王后忆当年寿春城破时,玄德与君夫妻结发之情。”

“岂不闻苏子卿有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见袁瑛怔忡,复又道:

“夫妻纵有龃龉,然共抚储君以安社稷,方不负同甘共苦之义。”

“惟愿王后思之,慎之。”

袁瑛连连点头,虽不知她听没听得进去。

有可能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她还是会扑上去。

但李翊相信,在扑上去之前,至少她会谨言慎行,不会再似这次一般莽撞了。

窗外忽闻更鼓之声,李翊取锦帕递给袁莹。

袁莹上前,为姊姊拭泪。

“明日当修书与玄德公,臣愿作释冰人。”

“然阿斗学业——”

李翊也担心他教育阿斗,袁瑛这个当母亲的会来捣乱。

所以提前给她打好预防针。

袁瑛突然正襟危坐,道:

“妾当每日亲督其课。”

“善!”

李翊欣然,让侍女伺候袁瑛回屋歇息去了。

转而回到内室,对诸位夫人感慨道:

“家国之事,终需内外同心。”

“尔等如今可明白吾为何叫你们读《孙子兵法》了么?”

“有谁能找到对应其篇?”

出乎意料的是,竟是麋贞最先翻开,找到了兵法中的《九地篇》。

但不是很感确认,问道:

“不知夫君想说的,是否是这句——”

“善用兵者,携手若使一人,不得已也。”

这句话的意思,指挥者需要通过管理和教育,使全军上下团结一致。

从而形成整体性的强大威力。

他所强调的,就是一个团体需要领导者来对底下人,加强管理与教育。

并且还专门强调了,这种团结不是自愿的。

而是受客观形势所迫使的,大家在特定的情况下。

就需要团结起来,一起面对挑战。

“正是、正是!”

李翊大喜,他将此兵书看了不下八百遍,早已烂熟于心、倒背如流。

“不想竟是夫人最先背熟。”

李翊手执麋贞的素手,这位自己的结发之妻。

她是一位非常传统古典的女子,李翊其实跟她没有太多共同语言。

但她有一点很好,就是很听话。

李翊让背《孙子兵法》,她就真的老老实实去背。

但有一人,天性就不爱学习。

那就是骷髅王之女。

“莹儿,怎么回事,不把为夫之话放在心上?”

李翊板着个脸,沉声问。

袁莹闻言撇了撇嘴:

“妾身最厌这些之乎者也嘛……”

“再说,有夫君这等经天纬地之才。”

袁莹突然上前挽住李翊手臂,杏眼流转。

“妾便读尽天下书,还能聪明过你去?”

说着,将前两日绣好的荷包系在丈夫腰间,娇声道:

“倒不如多绣几个香囊,助夫君提神醒脑。”

甄宓掩口轻笑,却见李翊皱着眉,有点儿对这丫头束手无策。

正要开口,忽被袁莹打断道:

“宓妹妹评评理,可是夫君讲《庄子》时自己说的——”

她突然板起张脸,模仿李翊的神态,有模有样地说道:

“——‘巧者劳而智者忧’,妾这是成全夫君呢!”

李翊摇头叹道:

“罢罢罢,倒是为夫着相了。”

又看向室外,问:

“阿斗的书信还未写好吗?”

“一会儿可就到晚膳时间了。”

李翊的规矩很严,该学习时学习,该吃饭休息时就吃饭休息。

劳逸两者,绝对不能够颠倒。

此前李治就因为贪玩,没回来吃晚饭。

等错过晚点时,李翊便不许下人再给他饭吃。

到深夜,李治饿得大吵大闹。

当母亲的心疼,袁莹起来为孩子煮面,麋贞也送去糕点。

有下人及时报给李翊,李翊立马亲自出面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