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历史的惯性

制度的韧性往往不在于它的完美,而在于所有参与者都清楚:打破现状的代价,可能比忍受现状更加惨痛。

正是这种集体性的风险规避心理,使得历史的重大转折常常以妥协收场,让看似必然的剧变最终沦为历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笔。

作为宗室中身份地位最高,军功最卓的代善,并没有随着年岁的增长和皇太极的持续敲打而置身事外,仍是清虏集团里最具象征意义的“仲裁者”和“调停者”。

他的出面,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多尔衮和豪格两人之间爆发武装内斗的极端事件,将权力争夺限制于政治博弈的框架之内。

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以沉稳的手腕在剑拔弩张的双方之间斡旋,如同在悬崖边缘拉紧缰绳的骑手,既未让局势失控坠入深渊,又为各方保留了体面退让的余地。

而两黄旗作为皇太极的“遗产”,各阶将领的命运始终与皇太极家族深度绑定,即便豪格被排除继承权之外,他们仍会优先支持汗王诸子继位,而非多尔衮,以维护他们的整体利益。

当然,松锦大战的“失利”,也让两黄旗更加迫切地需要“拥立幼主”,以此来集体免责(将战败归咎于皇太极之死)。

钟明辉的马鞭在马鞍上轻轻地敲打着,脑子里还回想着那些情报上的诸多细节:多尔衮已下令蒙古诸部敬献一批牛羊,以缓解清虏境内的粮食短缺问题;代善建议缩减所有包衣和汉奴的食物供给,尽可能地匀给八旗各部旗丁食用;豪格被派往辽阳,准备对辽南镇的偷袭行径给予报复性军事打击;而沈阳城内的铸炮作坊,正在日夜赶工;八旗各部正在进行大规模军事动员,意图再行劫掠之举……

这些看似矛盾的一系列举措,恰恰揭示了历史惯性的真正可怕之处--它不仅能消弭变数,更会吞噬那些试图改变它的人。

“大帅,你认为清虏会再次冒险入关?”张友功将脑袋上的毡帽往下拉了拉,瓮声瓮气地说道:“我觉得,他们虚晃一枪,转向朝鲜,也是可以抢到一些粮食的。毕竟,朝鲜人会显得更弱一点。”

“朝鲜?”钟明辉摇摇头,说道:“孔有德占据了大半个咸镜道,搞得天怒人怨,地皮都快被他们刮干净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物资让清虏去抢?而平安道,西边有东江镇的铁山和义州,对清虏而言,可是两块拦路石。至于黄海道,则有光海君不断征兵征粮,弄得当地朝鲜百姓也几无任何粮米可食。”

“至于富庶的京畿道、全罗道、庆尚道则位于朝鲜南部,而且在遭到东江镇和我们新华的频繁打击后,也是民生凋零,农业生产大幅减产,积存粮食想来并不甚丰富。即便靠近内陆地区的郡县稍有结余,那也要优先供应调拨汉阳城,维持朝廷官员和军队的日常所需。”

“所以,清虏要是将劫掠的目标定为朝鲜,不仅抢不了多少东西,说不定还会将这个内忧外患的藩属国推向大明,迫的李倧考虑脱离清虏。”

“嗯,大帅说得是。”张友功点了点头:“作为朝鲜的宗主国,未能全力屏护它的安全,反而要纵兵抢掠,确实会让朝鲜上下为之寒心。不过,清虏刚刚才在松锦大战中损耗了不少兵力和物资,他们就真的敢再次出兵入关抢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