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的双眼瞬间瞪大,眼眸中满是震惊之色。
原来自家老爷竟将自己摘得如此干净!
怪不得此前老爷就吩咐他,务必将与葛松接头的“中间人”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这些也就算了。
可关键在于,明日便是大朝会,要是老爷不令人帮葛松站台,那葛松无疑是鸡蛋碰石头,自寻死路。
但这么做,究竟有何意义?
为何自家老爷要费尽心思,去做这看似毫无用处的事呢?
“老夫不过是借他去点火罢了。”詹徽语气平淡:“第一个点火的人,必定会被火吞噬。”
“明日,葛松就活不成了。”
“老夫用一个将死之人,自然不必在意他有没有多大能耐。”
葛松会死?
管家心里猛地一震。
虽说御史弹劾皇帝近臣,堪称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毕竟御史有其特殊身份,朝廷不可能对弹劾之事坐视不理。
通常情况下,御史弹劾的对象身份地位越高,朝廷就越会深入调查,一定要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反过来说,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弹劾“大人物”的御史还是相对安全的。
对御史的惩处,通常要等调查结束之后才会执行。
然而,自家老爷却断言葛松明日便会性命不保,这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难道杨士奇真的那般受宠,即便有御史在大朝会上公开弹劾,陛下也会不闻不问吗?”
管家满心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倒并非如此。”
詹徽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似有若无、高深莫测的笑意,说道:
“你以为,那些书生写信上书的事儿,真的是杨士奇在背后支持,煽动他们做的吗?”
难道不是吗?
管家在心底暗自嘀咕。
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中满是探寻之色。
“这些书生,为了让自己的上书显得更有理有据,言辞之间,拼命贬低大明当下的状况,大肆吹捧女真三部的新税制。”
詹徽微微眯起眼睛,道:“尽管朝廷各部都没有把这些上书呈递给朝廷,但陛下掌控着锦衣卫、检校,还有探听司,他们密探遍布大明各地。”
“金陵城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
“如此大事,就连金陵城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陛下又怎么可能毫不知情呢?”
管家听着,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点头。
坊间流传着诸多关于这位少年天子的传说,总结起来,无非就是“天纵英才,神通广大”这八个字。
在许多百姓眼中,大明的新皇帝简直如同无所不能的神仙。
管家自然明白,这多少有些夸张。
但新皇帝的厉害却是毋庸置疑的。
“既然陛下知道,又为何能容忍这种事发生呢?”詹徽突然反问了一句。
管家的思绪瞬间被打乱,顺着老爷的问题往下思索,越想却越觉得胆寒。
詹徽长吁一口气,缓缓说道:“指使这些书生上书,请求朝廷推行新税制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
“明日葛松要弹劾的人,表面上看是杨士奇,可实际上,他弹劾的对象,正是当今皇上!”
“一个小小的御史,弹劾当今天子,你觉得,他还能活命吗?”
淡淡的声音落下,管家却感觉比之前的惊雷还要响许多。
他惊愕得合不拢嘴,眼睛瞪得滚圆,满脸写着不可置信,直愣愣地望着自家老爷。
此时,一阵凉风悄然吹过,管家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若只是对付杨士奇,倒也罢了。
自家老爷与他皆为政务大臣,老爷往昔曾任左都御史达八年之久,身为清流领袖,而后又转任吏部尚书。
论及朝堂资历,比起那因简拔而骤然飞升的杨士奇,可要深厚得多。
若真与杨士奇斗法,老爷未必会输。
然而,对手若是天子……臣子又怎能斗得过皇帝呢?
更何况,当今圣上何等人物,其雄才伟略,旷古绝今,老爷又岂有胜算?
“老……老爷,既……既然如此,何苦要……要……要……”
管家心急如焚,试图劝老爷悬崖勒马,可因过度紧张,话到嘴边竟开始结结巴巴,到后来,更是彻底说不出来了。
老爷既然明知对手是陛下,却仍执意如此,想必必有其缘由。
“老夫又何尝想与陛下为敌!”
詹徽悠悠叹了口气,原本一直望向天空的头缓缓转了回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回书房。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陛下雄才伟略,野心勃勃,一心要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业,任谁也劝不住。”
“蓝玉一介武夫,哪懂得那些弯弯绕绕!”
“对女真三部作战的详细战报,老夫都细细看过了。”
“其实新军不过起到威慑作用,仗并未怎么打,完全是陛下在精心布局,仅凭大明情报局,通过舆论宣传、情报渗透与金钱收买等手段,便轻而易举地平定了女真三部。”
“若要论功行赏,此番出征,陛下一个人,便应独占八分功。”
“陛下确实是旷古奇才!”
“如今蓝玉在女真三部推行的新政,皆是遵照陛下旨意办理。”
“陛下这是拿女真三部做试验,若可行,便会在大明境内全面推行。”
“你想想,那将会掀起何等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