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也不够看呐,要不你留下来陪我吧?”赵正北打趣道。
江雅回答得异常干脆——“行!”
“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那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吧,我明天不去上学了。”
众人闻言,不由得摇头哄笑。
刚笑了两声,赵正北便觉得伤口隐隐作痛,继而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便略带几分愧疚,转头看向大嫂胡小妍。
“哥,嫂子,不好意思,给家里添麻烦了。”
“这算什么麻烦?”胡小妍有些不解,“住个院而已,你又是军官,本来就有这份待遇,没给家里添什么麻烦。”
赵正北摇了摇头,说:“不,我是说,家里费劲托关系想把我调回去,结果我死要面子没走,让家里白搭人情了。”
胡小妍这才明白,却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倒把赵正北搞得不明所以。
江连横解释道:“北风,这事儿说起来就巧了,幸亏你没回来,给家里送信儿那俩军官,前两天被老张给撸下去了。”
“撸下去了?”赵正北始料未及。
“不光他俩。”李正西随即附和道,“就最近这两天,老鼻子军官被撸下去了,你当初要是跟着回来,没准也得受牵连。”
赵正北又想起跟西路军司令部顶嘴的情形,便问:“那张叙五呢?”
“他?老张不点头,他这辈子也别想回奉天了。”江连横说,“省城密探现在全天监视张叙五的家人,就等大帅一句话呢!”
如此说来,北风顶嘴这件事,大抵也不会被追究了。
赵正北稍稍松了一口气,不是担心自己的仕途受阻,只怕牵连江家受损。
这时,王正南又道:“不过,小北你肯定是不会受惩罚了,提前告诉你个小道消息——”
他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压低了声音,接着说:“听督军署那边说,你小子八成是要升官了,啧啧啧,以后就是赵团长了!”
言毕,他又赶忙补充道:“小道消息,小道消息,还没公布呢,千万别声张,说漏了不好,自個儿偷摸乐就行了啊!”
大伙儿都笑,说除了你反复念叨,别人谁也没吭声。
李正西撇撇嘴,却说:“我感觉这官儿升得太慢了,杀敌有功,咋才是个团长,高低也得是个旅长啊!”
“别老想当然,那些老派不挪窝,哪有那么容易往上升呀!”王正南倒是挺知足。
这话的确切中奉张集团的要害。
奉军内部最主要的矛盾就在于,老哥们儿太多,霸占着高位,新派上升通道受阻,因此格外渴望战争。
从营长升到团长,看似一步之遥,实则相差万里。
团级,已经算得上高级军官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奉军毕竟吃了败仗,就算个别军官表现优异,也没法大加封赏,这事儿传出去也不好听。
张正东久未吭声,这时忽然问:“团长能带多少人?”
“这得分情况。”赵正北解释道,“要看是不是满编,还要看是什么兵种,但至少也应该是一千三五百人。”
“那是大官儿了。”张正东点点头道,“小北,挺厉害。”
正说着,江连横忽然伸手入怀,摸索了片刻,却从怀里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扁平盒子,笑着递给赵正北。
“北风,看看这是啥。今天督军署的老蔡特意让我过去领的,你小子可算给咱家长脸了。”
赵正北左手接过来,没等打开,就已经猜出来,里面应该是一枚表彰战功的勋章。
“本来应该是老张亲自颁发的,但你是伤兵,老蔡跟我又熟,就让我先去帮你领回来了。”江连横颇带着几分自豪。
赵正北将勋章搁在手里掂了两下,看也没看,便转而递给大嫂,像个孩子将满分试卷递给家长似的,说:
“嫂子,这个送给你吧。”
江雅见状,立马伸手嚷起来:“给我看看,妈,给我看看。”
“别抢!”胡小妍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当心掉地上摔坏了。”
大家都笑,说那又不是瓷的,怎么可能摔得坏?
低头看去,绶带之下,是一枚二等文虎勋章,原本高级军官才配拥有,颁给北风,实属破格授予。
勋章是银质珐琅彩,八角星,乍看像是枫叶,由五色填充,中间盘踞着一只竖尾猛虎,生动精美,熠熠生光。
“回头我给你装起来,挂你那屋。”胡小妍甚是欣慰,却又难免后怕,“以后别这么拼了,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行了。”
赵正北点了点头,却只是为了安慰大嫂。
殊不知,在战场上,不拼就已经是最大的过错。
“对了。”北风忽然一愣,“哥,这仗打完了么?我那些战友,有没有回来的?”
江连横摇摇头说:“不清楚,但我听说老张明天就回来了,应该不会继续再打,不过兵还没回来,应该是等着谈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