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登基,这几日还要商讨大行皇帝丧仪、加封宗亲、赏赐群臣、大赦天下等事宜,确实是事务繁杂。
这些事务都不算是纯粹的政务,是国事也是家事,都有例可循,商讨之后一一安排定下,唯独在犒赏禁军上出了些分歧,群臣意见颇为同一,和他们意见不一致的是赵琛。
大楚重文抑武,倒不是有多苛待将士,历来帝王对自身安全都极为重视,只是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将领的权力,枢密院事都是文官任。
赵琛知道朝廷是文臣说了算,没想到这四十万禁军混得这么惨,朝中竟然没有一个帮着说话的人。
先帝庙号为武宗,这庙号有一大半要归功于萧远,每传捷报就加官进爵,犒赏三军也是毫不吝啬。
他不是先帝,爹爹当初大权在握,要做什么自然便做了,他却没有这样容易。
赵琛无意在第一天便同朝臣争执,众人也没摸清他的底,双方便默契地揭过此事不提,说起大行皇帝丧仪,丧仪自有流程,问题不过是召回京的人。
重中之重便是秦国长公主和靖北王,一个在蜀地,一个在北地,一个在经济上颇有建树,同大理吐蕃诸部来往密切;一个在边境和辽人对峙,是开国之后唯一一活着受封王爵的武将。
两个都是在民间也有一定声望的人,在民间有声望,对朝廷来说就棘手了。正好趁此机会召人回京,人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秦国公主也就罢了,先帝出生上低了一头,只能供着。
赵琛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爹爹那样信任萧远,他同萧远也见过几回,深知此人桀骜,眼中没有半分对皇权的敬畏。
爹爹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萧远不是爱权之人。”
赵琛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他一时半会想不出为什么,却知道不能就这么下旨召叫人归京,秦国公主顶多抗旨不尊下了朝廷面子,他萧远要是一个闹不好领着二十万禁军掉个头,皇帝就要换人当了。
即便要收权也得一步一步来。
太师也不是不知道,不过是试探他的态度罢了,文臣武将本就是两个利益集团,为君之道在于制衡。
若是他们说什么,赵琛便应什么,那同太师独揽朝纲也没有什么区别。
“爹爹在时便常说,靖北王为我大楚守国门,当重之。想来是极为信重,靖北王每每归京俱是边关大捷,如今召回只怕不妥。”
“殿下有所不知,盛夏时节草原水草丰茂,辽人以放牧为生,不敢轻易开战,大行皇帝于靖北王有知遇之恩,又视若亲子,破格擢为亲王,靖北王于情于理也该归京为圣上送行。”
说话之人是同知枢密院事王晟,同薛太师有些七拐八弯的姻亲关系。
他拿辽人说事,赵琛也便拿辽人说事:“王同知所言甚是,只是一来一回便也到了秋收时节,北境正是不安分的时候,不若等来年开了春,陵寝建造完毕再召靖北王进京不迟。”
“况且,”赵琛叹了口气,示弱道:“父皇驾崩,七哥尚且年幼,难保辽人不会趁势作乱,靖北王在北地也好震慑一二。”
先帝在时人家好好地在外戍边打仗,先帝一走就开始折腾,这不是逼着人反么?最重要的是,赵琛莫名觉得,萧远根本不会回来,这人骨子里就没有常人对皇权的天然敬意。
在座的都自诩君子,赵琛若态度强硬他们或许会百般辩驳,他一示弱他们便暂退了。
赵琛没想到这招这么好使,他似乎看见了一条康庄大道,莫非因为他是公主,是女子?
他再接再厉:“明日便恢复朝会,在座都是我大楚栋梁,我姐弟年幼,明日垂拱殿中,有赖诸位大人提点。”
赵琛两句话敲定了明天到垂拱殿听政的事,众人未来得及反应他就起身抱着赵璟离开。
万事开头难罢了,他今日进得崇政殿明日便进得垂拱殿,早朝去了第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赵琛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