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切扎尔被两人牢牢夹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气得直翻白眼。她手臂几次挣扎都未能脱身,终于只得冷哼一声:“行了,别做梦了!夫君忙着大事,哪有闲工夫陪你在草原胡思乱想!不过你放心,我会把他接过来的,一定!”
伊凡趁机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小脸涨得通红,倔强地嚷道:“娘!我要学骑马射箭,像列凡叔叔那样,百发百中!我不想写字!”伊凡的小手攥成拳头,眼神倔强,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执拗,像是一头初生的小野驹,拼命想挣脱缰绳。
卢切扎尔一听,火气再次被点燃。她猛地挣开艾丽努尔和努瑞达的束缚,怒指着儿子,声音如雷霆般炸响:“你以为在草原上混口饭吃,就真要变成野蛮人了吗?你以为你娘征服这些部族靠的是蛮力吗?错了!靠的是你爹的智慧——靠的是那三门让赛义德送来的大炮!靠的是那些你爹搞出来的火药!多少骑马射箭的好手,不都在炮火下死无全尸了?!”
卢切扎尔的眼中燃烧着怒火,语调更是凌厉:“不读书,不写字?这是哪门子的臭习性!——难道除了你爹,你们沙陀人,都这样吗?”
周围的仆人全都吓得低下头,不敢作声。空气骤然紧绷,连火堆的火苗似乎都被压得噼啪作响。自己的亲生儿子,却被卢切扎尔划入“你们沙陀人”的行列,那一瞬的疏离,像一把冰冷的刀锋,劈开母子之间的亲情。
就在这时,汗帐不远的牲口栏旁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尘土翻腾,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翻身下马。那是契特里。契特里身侧的另一人却仍高坐在马上,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身形挺拔,居高临下。那人勒住缰绳,朗声喊道:“沙陀人能文能武!我四岁能背《论语》,五岁就能上马开弓!——那是你和艾赛德的儿子吧?他不爱读书……也不知是随了你,还是随了艾赛德。”说话间,他哈哈大笑,声音洪亮,带着沙陀人特有的豪迈与戏谑:“至于你们保加尔人的习性我不清楚,倒是艾赛德——他娘是契丹人,他啊,确实不爱念书!”
卢切扎尔定睛一看,才认出是李沾。她先是一怔,随即皱眉,语气里透着不耐:“卡里姆,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难不成是艾赛德派你来找我?还是……你被艾赛德赶出来了!”卢切扎尔说着,将手中的皮鞭顺手丢到一旁,双手叉腰,气势丝毫不减。
契特里这时上前一步,拍了拍马鞍上的尘土,咧嘴一笑:“夫人,我们在牧场巡逻时发现了一支上千人的队伍,有希伯莱人,也有吉普赛人,都跟着阿哈兹带队的沙陀商队往东走。里面还有不少老熟人。幸好先遇上的是我,要是被阿吉剌德部的人撞见,他们可就麻烦大了。”
契特里说到这里,顿了顿,朝李沾抬了抬下巴,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这家伙就是随那支队伍一起来的,他有话要找你说。”
李沾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干脆,随即朝卢切扎尔行了个礼。他的目光很快落到坐在地上的伊凡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好奇,挑眉问道:“这真的是你和艾赛德的儿子?”
艾丽努尔笑吟吟地插话,抢在卢切扎尔之前开口:“那还用说,当然是姐姐和夫君的儿子,他叫伊凡。”
李沾这才将视线移向她,目光上下打量,神情里带着狐疑与调侃:“你又是谁?艾赛德竟还有你这么个侍妾?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是姐姐代夫纳妾收来的,我叫艾丽努尔。”艾丽努尔笑容自若,语气轻巧却带着几分倔强,“你不认识我,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不认识你呢!”
“代夫纳妾?!”李沾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摇头咂舌:“哈,这样也行?漓狗子,真是好福气啊!”
说罢,李沾弯下身子,伸手拍了拍伊凡的肩膀,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语气爽朗却带着几分挑衅:“你好,伊凡,叫叔叔!”
“叔叔……”伊凡先是愣了愣,随即竟乖乖开口。一向桀骜不驯的伊凡,此刻在李沾面前却收起了倔劲,声音里带着难得的顺从,稚嫩却清晰。
卢切扎尔冷哼一声,狠狠瞪了伊凡一眼,正要发作,却忽然灵机一动,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卡里姆,你来得正好。你是沙陀人,也姓李,确实我也听祖尔菲亚说过,你学问不差,而且还是伊凡的长辈。要不——你替他取个名字吧?”
李沾微微一愣,手指指向伊凡,眼神中带着几分诧异:“他不是叫伊凡吗?”
“取个你们沙陀人那种震旦名字,就是别人根本分不清的那种!”卢切扎尔挑起眉梢,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
李沾摸了摸下巴,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意,眼神闪着狡黠:“这……合适吗?按我们震旦人的规矩,他是君,我是臣。若是由我来给他取名字,那不就是要让我当你们汗国的太师吗?”李沾故意拉长声调,仿佛半真半假在调侃,脸上却满是得意。
“太师是个什么东西?”卢切扎尔眉头紧皱,语气里满是困惑。
李沾忍不住笑了,摇头叹息,笑声爽朗,眼睛眯成一条缝:“太师他就不是个东西!是可汗的老师!你儿子将来是可汗吧?我现在给他起名,就算是少师了;再等他长大成人当了可汗,我就是咄陆汗国的太师。你弄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