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奴不动声色,顺势将女孩搂在怀里,轻轻点头道:“我们收养她时,她连鞋都没穿,一直没张口,怕是吓傻了。”
那女孩也极其配合,扑进观音奴怀中,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脸埋在她怀里,只露出一双泪痕未干的眼睛,像只迷路的小兽。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紧紧抱着观音奴的腰,肩膀细微地颤动,仿佛真是个被惊吓过度的哑女。
军官眯了眯眼,盯着李沾看了几息,又扫了眼地上的铺盖:“你就睡地上?”
李沾忙点头:“她们娘俩睡床,我就打地铺了。闺女大了,总不能和我挤一张床。”
军官冷哼一声,眼角闪过一丝讥讽:“你倒还讲规矩。可你这个男人,看起来真是……窝囊得可以。”军官说着,嘴角一歪,露出一个轻蔑的冷笑:“老婆孩子都抢了床,你还乐呵呵打地铺。亏你长了副躯壳。真丢人!”
李沾低眉顺眼地赔笑:“大人说的是,家中娘们儿厉害,我也是怕老婆怕出名的。”
这时,旅馆老板娘气喘吁吁地挤上楼来,胖墩墩的身子几乎卡在门框上,满脸是汗,气息粗重如风箱。她站在门口,一眼望见屋里多了个孩子,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讶——昨晚她明明只登记了一对夫妻。那一瞬间,她眉眼微动,似要说些什么,但很快恢复镇定,赶紧堆起笑脸,弯腰哈腰,语速飞快:“大人,他们是昨晚投宿的客人,一直安安分分,规矩得很,从没惹事。”
军官冷冷转头,目光如鹰:“你不是说只有一对夫妻?怎么还有个孩子?”
老板娘脸色微变,赶紧用袖子擦了把汗,强自镇定地赔笑道:“哎呀,大人,昨晚我一紧张,忘记提了!小孩年纪小,没登记,想着也没啥事,就……没细说。”她语气卑微,声音发虚,双手下意识地揪着围裙拧来拧去,眼神中透出一股乞求和惧意。
军官死死盯着观音奴,像一头在衡量猎物生死的老狼。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几秒,眉宇紧锁,仿佛在评估真伪。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火把在墙上投出扭曲的影子。片刻之后,他终于冷哼一声,收回视线,不再追问。军官转过身,目光在房中缓慢地扫过一圈,像是在记住每一件摆设、每一道裂缝,眼神始终带着审视与狐疑。最后,他的目光回到了李沾身上,冷冷地停住,仿佛还有话没说完。
就在这沉默即将压垮气氛的瞬间,楼道里猛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大人!那女人被人救走了!而且,我们的人被砍伤了!”一个士兵气喘吁吁地冲上楼,声音如炸雷,震得木板颤响。
“混账!”军官勃然大怒,拔腿便走,身后士兵紧随其后,火把呼啸着掀起一阵乱风。他在临出门前猛地回头,冲着李沾低声咆哮:“城市的南门已经开了。你们这些外乡人——赶紧滚出这座城,别给我们添乱!”那句话如铁片般击在房间的空气中,冷硬、干脆、令人窒息。
“多谢大人提醒!”李沾立刻弯腰作揖,动作利落得像早已排练过,嘴角堆满谦卑笑意,腰弯得让头顶几乎贴地,像是在恭送神明远离。
士兵们奔走的声音撕裂了沉默,回荡在木屋中,仿佛一缕被风雪吹散的残烛火光,忽明忽暗,渐行渐远。房间内短暂沉寂,只有风雪拍打窗棂的声响轻敲耳鼓。就在这片静默中,女孩忽然跪地,毫无征兆地朝李沾和观音奴磕头,额头“咚”地一声撞在木地板上,声音闷哑却清晰。
“谢谢!”她抬起头,声音稚嫩,却透出与年纪不符的坚韧与果决。泪光在她大而黑的眼睛中闪烁,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观音奴神情微缓,走上前,轻轻将女孩扶起,语气罕见地带上几分温柔:“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
女孩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低头不语。她的小拳头紧紧攥着,指节发白,整个人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警觉又倔强,仿佛正在心里做出一道艰难的选择题。风雪敲打着窗棂,声音低沉而急促,如同命运在门外叩问她的沉默。片刻之后,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微,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力气:“我叫……阿娜希塔。求求你们,带我走吧。去哪儿都行……只要别把我交出去。”
李沾倚在墙边,斜睨着她,嘴角一挑,带着几分讥讽又似欣赏:“嘿,小丫头,戏演得挺像啊。那副可怜模样,差点连我都信了。可你脖子上的那串项链,刻的可不是‘阿娜希塔’。我认得波斯文。”他顿了顿,笑意更浓,“看样子,这丫头……也是个狠人。倒是你,”李沾偏头看向观音奴,“想不到,铁鹞子也会救人。”
观音奴冷哼一声,反唇相讥:“你这条鹰犬不也有恻隐之心?怎么,杀惯了人,就不许别人起点怜悯?”
女孩听着他们的交锋,低头轻轻一笑,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与放松,既没否认,也不辩解。
观音奴盯着女孩,目光如刀锋般锐利,语气骤然冷硬下来:“既然撒了谎,就要撒到底。从现在起,你叫阿娜希塔。听清楚——在离开塔巴里斯坦之前,你是个哑巴,懂了吗?”
阿娜希塔神情一凛,郑重点头,自此再未出声,仿佛自那一刻起,她就真的失了语。
“很好。”观音奴提起行囊,声音一转,利落如刀,“收拾东西,走了!我们赶紧出城去,这里可不太平。”
李沾挑眉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言,默默拎起斗篷。阿娜希塔紧随其后,动作迅速,神情冷静,眉宇间透着与年纪不符的警觉与果决,一点也不像个寻常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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