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裹紧貂裘,花白的胡须上凝着霜,眼中却没有半分担忧,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期待,像老农看着即将破土的种子。
风卷着雪沫子打在他脸上,他却浑然不觉。这场由皇储之位点燃的战火,早已不是简单的东征——它像一条被点燃的火绳,从撒马尔罕的宫殿烧到葱岭的峡谷,此刻正噼啪作响地朝着东方蔓延,烧向明人的边关,也烧向帝国最隐秘的病灶。
他太清楚这些子嗣后人的德性了。
皮尔·穆罕默德仗着波斯军团的支持,总觉得“长孙继位”天经地义,却忘了当年自己靠阴谋排挤掉的兄弟;阿布德·拉提夫躲在费尔干纳的山地里,看似隐忍,实则早就用毒箭射杀过竞争对手;伊斯坎达尔抱着基督教的十字架,却比谁都擅长用蒙古人的阴谋诡计……这些人,平日里在撒马尔罕的宴会上互相敬酒,转身就在背后捅刀子。
与其让他们在后宫的珠帘后下毒,不如让他们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拼——能活下来的,才配得上他用四十年血汗打下的江山。
“烧吧,烧得再旺些。”帖木儿低声自语,指尖在冰冷的岩石上划出火星。
他想起年轻时在波斯的战场,那时他也像这些人一样,靠着狠劲和算计,从一个瘸子变成了征服者。
野心这东西,是要靠血来喂的。
皮尔想借波斯骑兵踏平嘉峪关?好,让明人的火器教教他什么叫天外有天;阿布德想靠山地步兵偷袭哈密?行,让守关的明军让他知道,费尔干纳的狠劲在中原不管用;伊斯坎达尔想勾结察合台旧部?可以,让他试试,背叛者的下场往往比失败者更难看。
远处的火把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雪地里的星点,却在他心里燃起了更旺的火。
这场战火烧过葱岭,烧向东方,不仅要烧明人的城池,更要烧尽帝国的腐肉——那些靠着联姻上位的波斯贵族,那些只会念经文的****长老,那些躺在祖先功劳簿上的蒙古旧部,都该在这场大火里好好筛一筛。
他突然想起黑风口的那场火,哈里的三万铁骑在火里挣扎的模样。
那时他只觉得愤怒,此刻却觉得,那或许是个预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哈里的死,不是结束,是让这场清洗来得更彻底些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