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璟没敢再碰她,不止怕她动了胎气,也怕她因此更加怨怼自己。
他垂下眼去,低落的情绪只一瞬,很快便柔声说道:“鸢儿,对不起,我不知你有了身孕,我……”
他少有这么脆弱的时候,觉得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无济于事。
前些时日的大火,使姜若鸢的身世之谜呼之欲出。那布帛之上的字迹令他起了疑心,下令调查后,火中尸首的主人也寻查出。
竟是数十年前的一位宫人,他又循迹查到了她当时在宫中的一位对食,现在在内廷的一位宦官。
那宦官称这宫人曾经做过皇后产女时的产婆,但后来不知何缘由忽得疯了。她身份低微,根本无人在意,于是便自己躲在荒冷的院落中了却余生。
至于旁的事他便一概不知。
直到到出宫见了程丽华,方从她的口中得知了姜若鸢的身世。
程丽华还记得那名宫人,当年苏璎产子,她伪装是自己,又以自己母家寻了产婆为由,召她们入宫为苏璎接生。
可苏璎却大出血,殿中宫人一时忙不过来。她无法只得寻了名平时看来老实本分的宫人来侍奉,事后本想用笔银子将她打发出宫,可没想到她竟误以为来人是要灭口,直接吓疯了。
姜璟承认,知晓真相那一刻他是极欢喜的。虽说他已经决定为了姜若鸢,放下旧日的仇恨,但仍不敢使她已真面貌嫁给自己,他怕对不起自己逝去的父母亲。
可如今,她同晋国皇帝无任何关系,甚至都不该是皇室之人。他顿时感到股巨大的畅然,甚至觉得若是姜若鸢知道后,必定不会再如往日一般排斥自己。
可很快便遭迎头一棒,他知道了姜若鸢早已知晓此事,却始终瞒着他,仍对他冷漠以待。他一时气恼,又生出股无力感,他曾经以为是她最为在乎的事,也是她抵触自己的最大原因已经破解,可她却仍是那副模样。
他为了姜若鸢而心中压抑已久的骨子中的暴虐,恣情燃烧着。他一直强力忍耐着,生怕会吓到她。可当看到她在他面前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甚至于身世一事对她来说根本无足轻重。即使她不是晋国公主,她也不会嫁给他。
他再也忍耐不住,脑中似是被怒火盛满,不管不顾地便对她肆意妄为起来。
可事已至此,再悔,再恨,也是无用了。
她本就对他生厌,眼下恐怕是恨极了他罢。
他低头苦笑,复抬起头来时,眼尾泛红,哽咽着喃喃重复着三个字,
“对不起,对不起……”
姜若鸢环着锦被拼命往榻里侧躲着,她现下是怕极了他,方才他那发疯的一幕已经深深刺入她的脑海,刻肌刻骨。
又想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她丝毫没有为人母的喜意,只是深觉无措与痛苦。她颤抖着将手伸向肚子,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感受着肚中的小生命。
之前她染病数次,月信也随之紊乱,所以她并未在意。若是不是因为此次,想必她都不会知道腹中已有了胎儿。
可偏偏却是现在,她好不容易见到了母亲,心心念念的便是待寻回姜璇,三人远走高飞,可一切都被这个孩子打乱了。
她心中说不上来的乱,一旁的姜璟仍失魂落魄般的喃喃自语。众人面前尊贵的帝王,眼下却跪在床榻边边,声声泣血。
她疲倦地闭了双目,语气恹恹,说道:“我想自己呆一会。”
“好。”姜璟又为她掖好被角,撩袍起身,背脊弯得仿佛折断一般,心脏如同被狠狠捏住。他转身对着一旁跪地泪流满面的玉颜说道:“好好照顾你们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