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璟站在石阶之下,身上的发丝,衣衫皆被暴雨打湿。借着夜空时而闪过的刺目白光,姜若鸢才得以看清姜璟的脸,他散着乌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之上,在这一片暴雨之中,格外怖人。
手中的猫儿窜得一下跳下她的怀抱,不知去了何处。
这一刻姜若鸢顾不上害怕,朝着姜璟的方向便跑了过去。
她在屋内时只是趿着鞋子,如今一奔跑鞋子便顺势掉在地面上,脚底细嫩的皮肤直接接触到坚硬的地面,伴着如今地面上余留着泥水。
姜若鸢却不在意,她眼中似是只有姜璟,他浑身都淋湿了,站在那里,她心底有一处隐隐的疼,一股声音在心头叫喊着,要她跑到姜璟身边去,她要伴着他。
姜若鸢双手并拢挡在姜璟的头上,但这丝毫起不到作用,不过杯水车薪。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在这的?”姜若鸢急问道。
姜璟未语,长睫静静垂下,掩去眸子中那别样的情绪。
得不到回应,姜若鸢心中更是焦急,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拽着姜璟的手臂就往屋中跑。
姜璟似是麻木了,任由她拉着自己。只是当目光瞥到姜若鸢那白净的双脚此时已被沾上泥土,他那永远似潭水平静无波澜的心忽得像被什么扯了一下,扯得让人生疼。
姜若鸢将姜璟拉进屋子,砰得一声关下门。又找了个手巾为姜璟擦拭着脸上的水浸。
她心下恼怒,故而手上动作也毫不留情,在姜璟脸上搓擦着。
这么大的雨,他是傻的么?
竟都不知道躲雨,不好好在殿内待着,跑这来做什么?
给他擦完脸,姜若鸢又为她擦拭着发丝。
她心道,这浑身上下都被淋湿了,衣服也定是穿不得了。待会还要去承明殿取件衣服来,也不知这雨何时能停。
姜若鸢胡乱想着,一时未注意到眼前的人离自己愈来愈近。
下一刻,她的唇被一片冰凉的柔软噙住,二人顺势倒在床榻之上。
屋外大雨滂沱,骤雨之中夹杂着几声低微的咛声,很快便又消逝不见。
已经多久没有梦到那一晚了,姜璟记不清了。
许是故人已逝,魂魄已散,再也入不得梦了。
可今夜,却复梦到了那日,那日的房龄王府,犹如人间炼狱。
黑夜已至,狂风大作。
寒风中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院落内、房间内横七竖八倒着尸体,惨叫声不绝于耳。
尸山血海,杀声震天。
年仅十岁的姜璟被母亲紧紧抱在怀中,外面是喧天的哭喊声,还有一道如恶魔般的吼叫,“房龄王姜渊通敌叛国,圣上有令,凡府上下皆诛之。”
彼时的姜璟已懂得何为道义,何为忠君,他相信他的父亲是绝不会作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事,小小的他攥紧双拳,眉眼中满是坚定,“儿去长安求见皇叔父,阿翁定是被冤枉的,他不会谋逆的。”
杨宛玉颤抖着身子,泪流满面地将自己的儿子拥在怀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即使没有今日,往来我们是怎么也逃不过的。”
那时的姜璟,回望十年光景,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忠君之道。夫子传授的尽是应该尽人事听天命,应该忧国恤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