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少年,少年。

“那我就是好人咯,世界上只有黑吃黑,哪会有纯粹而理所当然的正义胜过邪恶。”本伟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落寞的背影,他的心抽了抽,尽力不去想他。“你要是真想让我去杀史弹也可以,但得做个交易。”

尤本伟索性将杯中的残酒倒在地:“把你的家产给我,垄断水源挺有趣的,我先赚他个十年八年,然后再把你的小弟杀掉和你在地下团聚。”

“不。”对方的回答很决绝。

“哦,不杀也行。”

“不能垄断……”

“你在乎这个?都快死了的恶人在乎名声?你开什么玩笑?”

“因为不仁……”

“我也是个恶人,在我面前讲个狗屁仁义!”尤本伟抓住西蒙的脑壳,抬起对着对方的脸怒喊:“你还想不想取史弹性命了?这种选择你做不出?”

“弱者……也有生存的权力。”西蒙的话语中已毫无中气,但奇怪的是,即使对方虚弱到了极点,语气中仍然没有祈求之意。

“我最后问你一次,答不答应?”

“不。”

“……”尤本伟没再说什么,面对如此坚定的目光,他又能说什么呢?

本伟慢慢站起,看向浮动在窗外的夕阳:“看来你不仅是个恶人,还是个蠢货。”

“更糟糕的是,我也是个蠢货。”尤本伟长叹了一声,突然出人意料地开了口道:“行吧,因为你阻止了某个恶人残害弱小关停水资源的行为,所以我就接下你这个委托。”

回答本伟的,只有一声短促的叹息。

此时的西蒙已经失去了所有知觉,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欣慰地闭上了双眼,门外的嘈杂声已经开始减弱,不,是他的听力在减弱。

西蒙的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在生命的最后,他突然看到了一些东西。

——一位双目炯炯有神的少年正扶着梯子,梯子上是他的村长,村主任握着把锤子,将手中“禄谷”的招牌钉入拱门中。

——少年和她一同躺在草地上,两双眼睛忽地相触,她甜甜地笑了笑,把少年迷住了。

——他收到了她借给自己的一本诗集,少年所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读诗,而是翻到扉页,轻轻读道:“悠月……”

——少年指着正一动不动接受肖像画的村主任一家,跟她说:“长大以后我当爸爸,你当妈妈。”

——火光冲天,披着乌鸦羽毛的人向她拉开了弓弩,少年推开她,自己却中了箭。

——少年和村主任被押在一起,村长将自己的水让给高烧的他村主任,翕动干裂的嘴唇说道:“我只是一个老人,但你却是个英雄,你会成为一个英雄的,你一直都是。”

——暗黄色的针剂注射过后,身穿白大褂的人向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和另一个白大褂说:“这个最适配。”

——少年握住了看守人员,挥向一个小孩的铁棍,对看守者说:“我是老大,要打他想打我。”

——他们偷到了钥匙,但少年的房间在最里面,等他出来时,那个黑袍人已经杀掉了一半的实验体。

——少年又被打倒了一次,这是第三次,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对黑袍人说:“你休想再杀死任何一个人。”

……

没人知道,或者说也没人在乎,西蒙和悠月一样,是禄谷的遗民。

在生命中的最后弥留,西蒙竟然又想起了悠月递给自己的诗集,其中的一首诗,他无端记得很熟悉:

少年,少年。

你仍然青涩如初吗?

在我已经很斑驳的时候

少年,

你依旧纯然不动吗?

在我漂泊了很久之后

少年。

你还相信美好吗?

当我游走在这世道的窄口

少年

你不能老去

不能……

……

西蒙已经停止了心跳,令人疑惑的是,这个无恶不作的人死的时候,嘴角居然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