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她一直有些怀疑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江年,毕竟她是照顾过江年的,记得自然比谭江月这个孩子要清楚,穆渊虽好看,五官里也有几分状元郎的清隽,但总有哪里不太对。
幼时的江年胖乎乎,眉毛淡淡的,眼睛圆溜溜,和谭江月相似的瞳距偏近,看人时有种纯稚之感,可以说十分秀丽可爱,有种姑娘家的漂亮。
而穆渊呢,五官精致得挑不出一丝瑕疵来,脸上肉不多,越发显出骨相标致,硬要说是因为瘦了才有这般变化,也不是说不过去。但他眉色深浓,眼尾上挑,不笑时有种凌厉的贵气,淡笑时也带着距离感,气质清清冷冷。
实在不太像。
“萍姑,我回来了。”萍姑正胡思乱想着,便见男孩弯了眼睛冲她笑,眼里的清冷感顿时没了,这个笑就像露珠滚进了荷叶里,清灵又可爱,和幼时的江年有着相似的纯稚感。
他说,“先前我太害怕了,担心你们是坏人。现在我想起来了一些,知道姐姐是真的姐姐,萍姑,先前待你冷淡,我向你道声不是。”
萍姑哪里敢应,顿时慌乱地连连摆手,心里那点犹疑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谭江月在一旁笑着瞧,“快些进屋吧。”
穆渊跟在她后头,一踏进房间,那种熟悉的淡香又扑面而来,像是冬季里沾了雪水的花朵,原本清雅的香气被热气一蒸,竟也泛暖泛甜。
“年年,你先去沐浴。”谭江月解了披风递给萍姑,而后走向床边,“还没来得及为你做新的寝衣,你便穿我的吧。”
说着,将她的雪白里衣捧到穆渊面前。
穆渊呆了呆,然后慢吞吞地接过来,抿了抿唇,一万分的不自在。
萍姑正在往浴桶里兑热水,忙得满头是汗,穆渊为解尴尬,张口问道,“伺候姐姐的怎么只有萍姑一人呢?有没有想过买几个丫鬟?”
谭江月答,“确实想过,不过我就要回京了,这时候买丫鬟还要带着她们一起回京,路上人太多了也不好,我们时间紧,最好轻车简行。”
穆渊心口一跳,顺势问,“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京?时间紧,难不成就这几天?”
谭江月点头,“祖父的信到了,叫我们回去呢。祖父曾是京兆尹大人的老师,太守不会不给祖父这份面子。再说了,我们本就姓江,谭家岂有强留我们的道理?
”
惊喜来得太快,穆渊抱着寝衣不肯进净室,“姐姐,祖父的神智清楚了?”
“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写了这封信。”谭江月说完,便推着他去沐浴。
而后回到床边,从枕下拿出那封信来。
这信,其实是她写的。
两个月前,她刚回到这个年纪,对着铜镜泪流满脸,而后准备笔墨,颤着手写下这封信。谁也救不了她,她只能自救。
她仿了祖父的字
迹,寄信到京城,信上交代老宅中的仆人帮忙再把信纸寄回来。
这样,信封上便有了京城的邮驿蘸印。
……
穆渊洗得很快,出来时带着一股温暖的潮气,他穿着谭江月的寝衣,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衣角。
“年年,过来。”谭江月笑着拍了拍床榻,手里的信并未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