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者也。故曰：水，具材也。何以知其然？曰：水淖弱以清，而好洒人之恶，仁也；视之黑而白，精也；量之不可使概，至满而止，正也；唯无不流，至平而止，义也；人皆赴高，水独赴下，卑也。卑也者，道之室，王者之器也，而水以为都居。”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管子真乃妙论也。”庄蹻听后，不由得称赞，“不过，地形有险易，水泉有美恶，天下之水并非品质相同也。”

“万物莫不以水生，故曰：水乃万物之本原也，诸生之宗室也，美恶、贤不肖、愚俊之所产也。”屈原点头道，“试看齐国之水迫急而流盛，故齐人贪婪、粗暴而好勇；楚国之水柔弱而清白，故楚人轻捷、果断而勇敢；越国之水浊重而浸蚀土壤，故越人刚烈、妒忌而污秽；秦国之水浓聚而迟滞，淤浊而混杂，故秦人贪婪、残暴而好杀伐；三晋之水苦涩而浑浊，淤滞而混杂，故晋人阿谀伪诈，巧佞好财；燕国之水深聚而柔弱，沈滞而混杂，故燕人愚憨而好贞，轻疾而易死；宋国之水轻劲而清明，故宋人淳朴平易，喜好

公正。以此观之，水若纯洁则人心正，水若清明则人心平易。人心正则欲不污，人心平易则行无邪。故圣人之治于世也，不去告诫每个人，不去劝说每一户，关键在于掌握水之本性也。”

“水之性清，土者浊之，故不得清。人之性善，物者浊之，故不得善。管子之论水，庄蹻受教了。”庄蹻向屈原拱手谢礼时，战船已缓缓靠岸。

待小船泊稳后，庄蹻从船舷上解下马缰绳，正欲牵马下船时被屈原止住了。“送君千里，终将一别，你们就到此止步吧。”屈原说着，从庄蹻手中接过缰绳，握紧他的双手叮嘱他，“在这离别之际，我还有最后一句话嘱咐你：面对祸患而不忘记国家，忠也；预见危难而不放弃职责，信也；为国家图谋而不图私利，贞也；为百姓肝脑涂地而不惧生死，义也。无论你日后纵横天下还是流亡四海，忠信贞义，务必谨记之！”

“先生教诲，庄蹻永生铭记。”庄蹻噙泪道，“只是，先生此去，万里之遥，相见无期…”

“大丈夫勿要轻易落泪，今日之别，乃是为了他日重逢。况且我四肢健全，自能谋得生路。”屈原语罢，招手示意宋玉，师徒二人一起牵马下了船。

庄蹻顿时僵愣在甲板上，一时感伤，无语凝噎。

离开岸边不远，屈原翻身上马，回望了庄蹻一眼，高声叮嘱道：“勿要挂念我，英雄四海志，万里犹比邻！吾去也！”言讫，勒马扬蹄奔去了。

乱世纷扰，或许每一次离别都是最后的相逢。庄蹻似乎预感到某种不祥，情不自禁跪在甲板上，遥望着屈原远去的背影，涕泪俱下，江河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