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策引路下,杨鹤与宝卷先生来到船首处。
黑衫,佩戴面罩的孟弘略侧身抱拳,和声道:“武陵杨修龄,百闻不如一见,果真名士风骨。”
听这个年轻人口气很大,杨鹤正要询问对方身份,孟弘略又道:“在下孟氏宏略,随大老爷正要周游天下。”
孟氏是传承快两千年的家族,孟子是春秋鲁国公族,姬姓。所以不称孟姓,称孟氏。
独特的自我介绍,直接让杨鹤动容,禁不住面容悲戚,抱拳躬身道:“公子大名,如雷贯耳。孟府之不幸,士林之耻也。我等,愧对圣公。今见公子健在,杨某…失态了。”
宝卷先生也抱着琴,屈膝一礼。
陈策指挥几名小校摆列小桌,凑上来道:“杨公也不必伤感,凤凰翱于九天,虽有劫难,亦能浴火重生。”
去年孟府遭难,士林引发的动荡是海啸,随后孔府遭难,多少士人殉死,多少士人提剑赶赴山东报仇战死,都是一个无法统计的数据。
孟弘略只是轻轻点头,提到伤心事他也一时难以自拔。不是杨鹤有意揭伤疤,孟府的事情,真的不是孟府一家的事情,而是士林的事情。
因为孟子君为轻,民为贵的思想主张很符合此时士林的胃口,亚圣翻身做至圣的呼声很高,别以为孔府此时能压孟府一头,如果不是老一辈力保,士林早就对孔府发动了批判。
陈策又介绍朱弘林道:“此乃我家大公子。”
能称朱弘林兄弟为公子的,只有当年随朱以溯北上的那批老人,仅仅二十多人。
此时的朱弘林表现的很离奇,死死盯着宝卷先生,让陈策等人有些尴尬。
听说到自己,朱弘林反应过来,抱拳道:“失礼了,这位女先生与家中故人一般无二,天下竟有此般巧合事!”
朱弘林的眼神澄澈,杨鹤也不相信朱弘林这个少年会对三十多岁的宝卷先生有想法。能让陈策称呼为大公子的只有一个人,所以不难猜出朱弘林的身份。以此时朱弘林的身份,什么样的女子会得不到?
他介绍道:“这位是琴艺大家宝卷先生,乃敝人忘年之交。”
“妾身…”
“莫要行礼,否则我家二郎会打我,先生请上座。”
朱弘林非常的激动,搓搓手,待各人入座后才道:“我家二郎虽名动天下,以三尺青锋报国,得享一切。可我这个做兄长的看来,二郎是个苦命的人,有一事要拜托宝卷先生,还望先生成全。”
杨鹤隐约猜到了,身躯轻轻颤抖,与宝卷先生对视一眼,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朱弘昭是什么人?齐壮王又是什么人?
能被齐壮王看中收为嗣子,这个朱弘林能是心慈手软的人?他的请求,谁能拒绝?谁又敢拒绝?
见不吱声,朱弘林轻叹一口气道:“我也知秦淮河上逍遥,可秦淮之外的士民呢?我家二郎自幼就坚毅果敢,做事独断专行虽无大错,可过于狠辣有失怀柔。父王弃我兄弟而去,我家二郎幼失亲兄,又失生母,父王走后,我家二郎夜夜无酒不得眠,我这个当兄长的无力领军为二郎分忧,也是日日灸心。”
“先生可能不知,八月末晋商余孽混入宫中行大逆,皇帝陛下重伤不治,我家二郎力战方才保得性命。陛下早于七月立还国遗诏,还有藏于皇室之武祖遗诏,我齐藩一系乃武祖遗脉,皇帝陛下还国于二郎,立其为储君监国,想来再有三五日北京就会下旨通告天下。”
宝卷先生双眸瞪圆,她不相信重重护卫下的皇帝竟然遇刺了,而被士林评为饿虎的齐王朱弘昭竟然成了储君。
江南虽然对人傻钱多一股子陈醋味的土鳖晋商很鄙视,可晋商终究是士林一份子,看着晋商集体团灭,他们哪能不怕?
她扭头去望杨鹤,杨鹤轻轻颔首,表示他也收到了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