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弘昭另一手拿起床头折扇,伸出纱帐对着烛台扇摇几下,扇灭烛火。寂静的夜里,两人十指相合,渐渐睡去。
四月初六,辽左战事传来,沈阳失陷。
参将府内,朱弘昭看着邸报,身子发寒,一个个总兵、参将的名字挂在阵亡序列里,显得是那么的刺眼。
萨尔浒大败之后,再加上沈阳死去的这一大批将领,
可以说大明的高级将领,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里折去七成还多。
朱以溯神色铁青,干哑着嗓子道:“听闻兵部要从大同镇调兵赴辽,总兵李瑾以年老为由,上书辞官。总兵副将因丁忧前段时日致仕,西路参将已战殁在沈阳城下,现在整个大同镇,军职最高者,就是为父。”
“可笑,可耻,可悲!”
“朝廷养军千日,如今堂堂一镇总兵畏战辞官,大丧军中士卒锐气,这让手下儿郎如何能战!为父已上疏兵部,愿率镇虏卫、及麾下精锐赴辽作战,为国效力。”
朱弘昭面色一紧,道:“沈阳兵败,非是建奴善战。而是官军各自为战,缺乏统合调度。外省客军如川浙军,非不能战,而是粮秣军械缺乏,士无足饷,兵无战心。父亲率军赴辽,后勤辎重一概由大同镇负担,千里转运耗费巨大,如何能持久?”
耗费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右路上下只有余粮勉强撑到秋收。一旦朱以溯率军赴辽,军饷粮草都是由右路担负,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支撑朱以溯率外出。
镇虏卫五千五百人,战兵三千,加上将佐家丁,这就九千号人。还有运粮的丁壮,上万人外出,每日消耗的可是一笔大数字。
朱以溯沉默片刻,道:“他人可避战不出,你我父子乃是太祖高皇帝血脉。先帝厚恩超擢为父,于情于理,你我父子只有竭力死战一途可走。”
“父亲,那粮秣如何解决?”
“我已邀刘公,右路没有粮饷,刘公管着大同镇矿税,兵甲仪仗,若刘公鼎力支持,筹集半年粮饷不成问题。”
朱以溯脸色不太好,通过刘时敏筹集粮饷,欠刘时敏人情倒是其次。而是这事本就违律,正常手段刘时敏也捞不来钱,只能对矿税打主意。
脸色同样不好,朱弘昭仰望房梁眨眨眼睛,沉吟道:“父亲赴辽作战,粮饷是重中之重。孩儿愿为父亲押运粮秣,免得奸商恶吏上下其手,中饱私囊。”
客军是非常苦逼的,出省作战,粮秣军饷由本省负责。这么苦逼也有一点好处,算起军功来,客军有一定增幅。
比如川军就很苦逼,穿越国土,从西南赶赴东北作战,粮饷还是由四川押运。常常断饷断粮,但川军还是忍了下来。最难的是本土军队的抵制,客军对辽镇部队自然也没好脸色。要是你们这帮龟儿子能打,也不会害老子跑这么远来忍冻受饿还要提刀子拼命!
两拨人相互看不顺眼,将领之间又多有龌龊。官军毫无团结可言,彼此矛盾重重,可能这样,就会让统兵的巡抚很好管制统率。
客军的粮饷,为了节省运输中的损耗,常常有商人担保负责。这事就有很大的利润,陈粮冒充新米,劣质兵器代替上好的兵器,都是捞钱的路子。
捞钱的捞钱,哪管前方浴血征战的将士爽不爽,自己挣钱爽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