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他们统一身着黑色燕尾服,这样的林一看起来有些陌生。
一把黄棕色的大提琴静静靠在他的胸前,他右手持着琴弓,将腰背挺得很直。
系在翼领衬衫领口的白色领结似乎束缚住了身体里的乖戾,让他难得地恢复了温文儒雅的斯文气质。
段喆用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手机屏幕。
在和安陷入癫狂的林一,怀抱大提琴优雅的林一,以及扮演徒花的那个活泼林一,不知道哪一种才是他的真实。
简短的广播报幕结束,指挥入位,序曲奏响,座位席恢复了落针可闻的寂静。
段喆的思绪在舒缓的交响乐中飘去了有些久远的地方——那是一个盛大的凋谢现场。
在漫长的等待后,他人生中的第一场音乐会终究没能顺利落幕。
程清露是被人在化妆室的洗手间里找到的,被发现的时候,她已经通体冰凉,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
这个年轻的姑娘两天前还在兴高采烈地给大家分发音乐会门票,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改弦易辙,突然做出这样令人遗憾的冲动选择。
包括她当时的主治医生。
等段喆回过神的时候,第三个节目刚刚结束,工作人员将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推上台,最后把琴停放在了指挥台旁边的位置。
沈槐序附在纪春山耳边悄声问:“这是干什么?”
纪春山低声解释:“下面可能是一首钢琴协奏曲。”
沈槐序懵懂地“哦”了一声。
他其实早就困了,全凭意志吊着一丝清明。
他轻轻打了个哈欠,又问:“你和他们比是什么水平?”
纪春山诚实回答:“业余水平。”
沈槐序遗憾地“哦”了一声。
纪春山笑着摸摸他的头,再回头看向舞台的时候,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
场馆再次陷入欢迎演奏家登台的热烈掌声里。
沈槐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轻“啊”了一声:“那个人是不是……”
走向钢琴的男人沈槐序之前见过,曾在和安医院和纪春山起过冲突,两人当时还动了手。
纪春山拿起曲目单,自第四个节目挨个往下看,很快看到了一对刺眼的名字。
“7.钢琴大提琴重奏
Libertango 阿斯托尔·潘塔莱昂·皮亚佐拉作品
Milontan 何塞·布拉戈多作品
演奏 白砚初 林一”
纪春山蓦地收紧手指,将曲目单紧紧攥成一团。
白砚初今年参演的事,林一没跟他和林深说过。
段喆琢磨了一下纪春山的反应,问他:“他没告诉你?”
纪春山没回答,目光重新移回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