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伯?”颜珞笙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纪家的老人,十几岁时就跟在祖父身边了。”纪荣解释道,“后来他上了年纪,不再跑商队,祖父就安排他常驻京中,统管这边的事务。前些年他在长安,陛下迁都之后,祖父也将他调到了洛阳。京城重地,还是要交给最信任的人。”
顿了顿:“那个所谓查账的,想必就是他派来。”
“表兄可曾见过此人?”颜珞笙问道,同时默默记下了平伯。
纪荣摇摇头,他不知表妹为何会关心一个账房先生,但还是如实道:“家中之事,一向都是父亲和兄长操办,即使我有心帮忙,未经祖父允许,也不能擅自与底下的人的接触。”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中流露出几分失落。
他自小被祖父寄予厚望,想他有朝一日能够通过科考入朝为官,每当兄长跟在祖父身边学习经商之道,或者随父亲走南闯北时,他只能在夫子那催人入眠的教导和令人头晕眼花的四书五经之中强打精神,忍受度日如年的煎熬。
气跑了七八个夫子之后,祖父发现他确实不是读书的料,渐渐地放弃了让他参加科考的念头,但却依旧拒绝让他经手家中生意。
多次请求无效,他便不再自讨没趣,甚至学会了主动回避。今早他独自来南市闲逛,正是因为兄长传了平伯问话,他不愿留在别庄做那多余之人。
颜珞笙头次得知,外祖父对他的管束竟严格到这种地步,刚想宽慰几句,纪荣又道:“除非我能瞒着他们做件大事,祖父才会对我刮目相看。”
他一时不察,将内心潜藏已久的想法脱口而出,自觉有些幼稚,连忙掩饰地笑了笑。
谁知颜珞笙并未加以调侃,反而认真道:“阿音相信表兄。”
纪荣怔了怔,权衡再三,终于打定主意与她分享秘密:“阿音,这话我只说与你一人听,回头你可千万不要将我出卖。”
他深吸口气,声音压得更低:“我此番入京,确实是有个计划。按照惯例,每年三月,纪家都会遣一支商队去往青奚,途中经过……”
“二位贵客,让
您久等了。”突如其来的问候,将他后半句截断,掌柜姗姗来迟,一通赔礼道歉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随我来。”
颜珞笙只得暂且按下被“青奚”二字勾起的好奇心,伙计打起帘子,将她和纪荣引了进去。
帘后别有洞天,入目是一处四方院落,规模不大,连着几间屋子,许是库房和日常居所,院中的石桌上放着茶壶与茶碗,热气袅袅,仿佛在证明有人来过。
顾振远早已不知所踪。
掌柜请两人落座,随即亲自捧出一只花纹繁复的沉香木匣。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其中放着一根色泽清透、碧绿欲滴的发簪,质地细腻,雕刻精美,造型赫然竟是一朵并蒂莲。
“独山玉?”颜珞笙有些拿捏不准,传说中和氏璧的材质,品种名贵,但杂色居多,纯粹无暇的甚为罕见,若非造假,绝对是难得的上乘之选。
“小姐果然识货。”掌柜称赞道,“这是千里挑一的宝贝,此前从未轻易示人,今日有缘,不知能否得到公子垂青,为它寻个好去处?”
说着,轻手轻脚地用帕子托着,递给了纪荣。
纪荣接过,认真打量一番,对其模样和寓意都很喜爱,他望向颜珞笙,见她点头,适才放下心来,对掌柜道:“甚好,我要了。”
“公子爽快。”掌柜笑道,重新将簪子收入匣中。
这时,门口处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伙计的惊呼:“谢公子,您且慢,掌柜正在接待客人,请您稍等……”
“等?笑话。”另一人满是不耐,似乎还夹杂着几分醉意,“哪怕你家掌柜在这,都不敢怠慢我半分,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竟敢骑在我头上作乱。”
争执间,已是不由分说跨入院中。
颜珞笙隐约觉得谢公子的声音似曾相识,抬眼望去,顿时一怔。
今天是什么日子,各路神仙都聚齐了。
先是顾振远,又是这个“谢公子”。
只怕掌柜和伙计还不知此人真实身份——谢贵妃独子、当朝庆王。
他的目光有些迷离,显然是喝了不少,颜珞笙纳闷不已,堂堂皇子,怎会顶着如此尊容在外抛头露面,身边连个侍从都没有?
在她印象中,庆王虽不是什么智慧之人,可也从未有过这种荒唐之举。
“区区无名小卒,谁给你们的胆子让我等?”庆王冷笑一声,正打算兴师问罪,不经意看到桌上的一抹碧色,顿时来了兴致,“这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