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你一句的我一句就这样又吵了起来,佣人们早已吓得躲进了厨房和杂物间,钟宝的哭声响彻整个客厅,眼泪成串的挂在脸上,弄湿了衣服也没人来管。
钟亦狸
对两人的争吵早已见怪不怪,因此面无表情的转向简泽,“抱歉,让你见笑了。”
简泽则是深皱着眉头,似乎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两人的争吵上,反而蹲下身朝钟宝伸出手,“哥哥带你去处理一下好吗?”
钟宝抽噎了下,哭声有片刻的停顿,迷茫的望着“哥哥姐姐”,点了下头,伸出手没说话。
白嫩的小手上还粘着一个留置针,周围一片青黑。
看样子应该是输液时留下的痕迹。
钟宝迷茫的眼中还带着几分受惊的后怕,长长的睫毛沾着几颗水珠,小鼻子这一会也被揉的通红,点头时有犹豫又有渴望。
钟亦狸忽然就想起来自己小时候,那个时候她刚失去妈妈,就算父亲是个摆设,但她还有个哥哥陪在身边。
其实换位想一下,钟宝又何尝不是,在这个家里,除了无休止的争吵,周格凝的呵护应该是他唯一能得到的珍贵了吧。
钟祥南对待他们三个孩子,从来都是一样,孩子永远是孩子,利益永远是利益。
因此在简泽再次投过来视线的时候,钟亦狸反倒弯下了腰,手上抽了一张湿纸巾细细的给他擦着脸,在一片嘈杂声中小声的说:
“我是姐姐,他是哥哥,除了我们,你还有一个和你一样,正生病的哥哥。”
“以后除了妈妈,你还有我们。”
…………
因为这场刚进门的小插曲,中饭自然是吃不成了,即便钟祥南“好话”说尽,钟亦狸也是没了吃饭的心思。
因为太了解钟祥南了,所以今日的表现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两人直接定了一会飞陵城的机票,行李是让人收拾好直接送到机场的,钟亦博的秘书早已在机场候着取车。
“离检票还有一段时间,先吃点饭吧。”
简泽从她手里拿过行李箱,步伐放慢。
外面阳光大好,钟亦狸抬头眯眼看了几秒,没回答他刚刚说的话,反而问道:
“简泽,你没有觉得我有时挺自私的?”
这种自私就像是阳光突然被黑暗遮住,视线可见范围内全是一片昏黑。
机场的旅客来来往往,两人站在扶手电梯上上楼,钟亦狸垂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电梯的齿轮,每一个形状都那么像
,却又根本找不出来相同的两个。
就跟每个人的生活似乎都在千篇一律的重复,但其实,从没有哪两天是相同的。
“我一直觉得我挺恨我父亲的,周格凝应该是我这一生都最不想提及的人,而钟宝,”钟亦狸的语气一下低了几个度,
“我觉得因为他的到来,因为他的妈妈,破坏了我原本所有的一切,是他抢走了我和我哥的生活,他现在所获得的一切舒适都是建立在我和我哥的痛苦之上。”
“但今天我忽然发现,我错了,他的生活似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
“我和他的遭遇不同,但在某些方面,我们又很相同。”
电梯已经上到了二楼,简泽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过她的手,没有问那么多,只一句,“这一切并不是你造成的。”
“可是简泽,我今天才发现,我好像挺过分的。”
二楼的餐厅处有着不少的客人,但距离两人不远处刚好有一桌客人离席,腾出了一个桌子,收拾盘子的服务人员抬手喊,“欢迎光临,这边有位子。”
钟亦狸正要走过去,简泽却忽然手下用力,把她一扯,连人带包的直接搂住,“狸狸,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没有缺点的,而你的缺点是在于对自己要求太高,对别人要求太低。”
钟亦狸头靠在他肩上,也不在乎来往观看的人群,鼻尖酸涩:
“可是他还只是个孩子。”
简泽轻轻叹气:
“可是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也是个需要父母关爱的孩子。”
“你们两的处境不同,不能用相同的标准来衡量彼此,如果站在他的角度是过分,但站在你的角度,你也是受害者。但如果换作是我,狸狸,我可能做不到你这么善良。”
钟亦狸要掉出来的泪水就那样止在了眼角,她发现简泽总能直接看到她心里,自己那些不能说出口的话却总能被他以安慰的方式顺理成章的说出口。
是的,她对那个孩子下意识的敌意甚至让钟亦狸自己觉得自己“阴暗”,她从没有一次把自己放在“姐姐”的那个身份,更没有一次真正正视过弟弟两个字。
今天是她第一次觉得,原来那个才十岁的孩子那么弱小和惹人疼。
那会临出门时
钟宝拉着她手有些不舍的说“姐姐,你一定要经常来陪我玩”的画面印在钟亦狸记忆里,她忽然觉得,l城从来对她不是“再见”,只是留恋的人忽然又增加了一个。
飞机上两人的座位是连在一块的,钟亦狸坐在里侧,轻松的撑着下巴看着窗户外的湛蓝天空,旁边简泽给她递过来毛毯,让她困了睡一会。
钟亦狸点了点头,心下一动,忽然回头:
“简泽,你看外面天空上的白云。”
简泽顺着她的视线:“怎么了?”
“你看一朵朵的白云连在一块,全都软绵绵的粘在蓝天上,你说,”
钟亦狸忽然停了下来,引得简泽望向她略微紧张的神色,旁边那么吵,机舱内播放着标准的女声,简泽却清晰的听见她说的极快又有些紧张的话语:
“白云那么喜欢蓝天,那你喜不喜欢我啊?”
空气很安静,很安静很安静。
简泽的眼神很深邃,很深邃很深邃。
钟亦狸承认这“表白”是有点俗,但又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俗的话在这个时候却异常和谐。
无论是氛围还是时机,这里都不是说出口的最好时刻,但钟亦狸只是觉得她原本在l城决定的联姻,在l城对简家那位少爷的妥协和无动于衷,只是今天也想在l城做个了结。
l城是起点,但也是终点,接下来的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两人就这样无声的对视,钟亦狸眼皮一眨不眨,两手紧张的抓着腿上的毛毯,耳朵里什么也听不到,却又能清晰的感觉到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之前陶然拒绝她的话再一次出现在耳边,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那么冲动了,已经有过一次了,她不想自己每次的动心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简泽安静注视她的时间太长,钟亦狸不想再等了,她有些退缩,更不想再一次经历当初的那种窒息。
佯装无所谓的低下头,钟亦狸若无其事的盖着毛毯:
“哈,我开玩笑的,之前在网上看的一个段子,说在飞机上一定要问这句话,你别当真哈。”
一个毯子被她来来回回的折叠了很多次,却始终没折叠到自己想要的样子,就在她准备放弃时,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回两下,简泽将毛毯完整的盖
在她腿上:
“喜欢。”
话落,又增加了一句:“不是在网上看到的回答,也不是开玩笑,就是喜欢,我喜欢。”
“!!!”
钟亦狸忽然理解那些为爱疯狂的人了,太心动了啊!
…………
因为这一句话,钟亦狸回陵城的两天晚上都是熬夜的,简泽是真的把那天晚上的“一起睡觉”发挥到了极致,导致钟亦狸两个白天都在卧室补觉。
第三天的时候“简简”生病了,阿姨抱上来给她的时候,简简正窝在唐姨的怀里,眼睛淡淡的眯着,看见钟亦狸也不叫了,一副不在状态的“恹恹”模样。
钟亦狸刚洗漱完,水乳涂了一半,赶忙放下走过来:
“简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听见自己的名字,蓝色的眸子睁开看了一眼,又没什么精神的闭上。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不吃不喝,就一直在窝里趴着,水也不喝了。”
一听唐姨这样说,钟亦狸也不敢大意了,换了衣服拿了帽子口罩就赶紧出门。
虽然上次在宠物店发生了些不愉快事,但毕竟那里是简简一直光顾的店,也是最了解简简的,因此钟亦狸还是给那边打了电话。
去的路上,钟亦狸开着车时不时看一眼窝在猫包里的那一团,手指有些紧张的敲在方向盘上。
简简跟了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生病。
原本想打个电话给简泽的,但想起他前两天因为去了l城耽误了一些工作,公司的事又堆在了一块,干脆就不去打扰他了。
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钟亦狸还没到医院的时候,宠物医院的店长就已经提前清了场,到了那边稍微检查了一下,就确定了病因:
毛球加耳螨。
拿了一些药后医生的意思接下来调整一周看看情况。
钟亦狸也觉得自己大意,居然前两天没注意到她耳朵里黑色的,只是简简一向很少生病,这么一下确实吓到钟亦狸了。
回去的路上李若群给她打了电话,说是明天下一部戏的剧组演员要聚在一起进行剧本围读,时间是下午三点,让她提前调好时间。
因为耳朵里滴了药水,简简在副驾驶座上时不时的甩一下耳朵,没过一会又跑到
钟亦狸的腿上,爪子时不时想挠两下。
钟亦狸越发心疼,趁等红绿灯的功夫顺了顺她的毛,跟她说着话:
“简简,是不是很难受,妈妈带你去找爸爸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