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紫禁城里,步辇缓缓落定在永和宫门外。
小太监掌着灯笼为皇帝引路,才走过影壁墙,就见德妃出了抱厦,从小太监手里接过灯笼,对皇帝道:“臣妾晚膳多吃了几口羊肉,这会子顶得慌,皇上陪我走走可好。”
皇帝嫌弃道:“还当自己年轻那会儿,大晚上少吃些肉,朕还能亏了你的嘴,白天吃不得?”
德妃拉着皇帝要往外头走,皇帝却先摸一摸她身上的衣衫,见穿厚实了,才跟着出来。
宫门外的太监刚要将步辇抬走,又见帝妃出门来,一时不知怎么办好,皇帝摆了摆手:“你们走吧,明早再过来。”
“是……”
众人缓缓散去,帝妃二人则沿着宫道前行,一盏灯笼不足以照亮前路,但脚下的步子能看得清楚,彼此携手散步,凉风扑面,甚是惬意。“朕如今夜里也不太敢吃肉了,干坐着批折子不克化,除非哪天练摔跤练骑射,若不正经动一动,胃口也大不如前。”
“那皇上就多动一动呗,等儿子们回来,说说木兰围场的境况,来年咱们去木兰围场好好逛一逛。”
皇帝却是问:“怎么,不管大儿子了?”
德妃嗔道:“这是什么话?”
皇帝有些气恼地说:“十万两白银,他就这么拿出来了,显摆他有钱还是怎地,看看你养的傻儿子。”
然而德妃并不知太子与八阿哥的事,更不知道胤禛与毓溪的打算,虽满心好奇,还是冷静地问:“皇上,胤禛是不是犯了大错?”
“不然呢,朕罚他跪在乾清宫大殿外,你不担心?”
“儿子入朝后,隔三差五遭训斥,臣妾只当是没办好差事,总不能事事都大惊小怪来缠着您,除非您和儿子都来缠着我。”
借着昏暗的灯火,皇帝没好气地瞪了眼德妃:“也是会和朕耍心眼子了,难道那日毓溪见过太子妃后,你没察觉出半分异样?”
德妃道:“臣妾得多大能耐,才能把每一件事都串起来,可不兴这样冤枉人的。”
皇帝停下脚步,伸手为德妃拢一拢风衣,说道:“那小子还算干净,他爱干净,也是随了你吧。”
“皇上,胤禛拿十万两银子给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给朕的好太子填窟窿。”
帝妃二人继续前行,听罢皇帝讲述事情的原委,德妃不禁一叹:“八阿哥那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就……”
皇帝道:“朕也有些可惜,但自从他领着胤禟来说胤禌的死,要将胤礽卷进去后,就知道这个儿子和朕不亲。他会是个能干精明的大臣,至于父子,罢了,本是朕亏欠他在先,那么多的儿女,朕难免厚此薄彼,总有顾不过来也爱不过来的。”
“皇上……”
“朕命胤禛忠于太子,本是给胤礽最后的机会,盼着他能好好利用胤禛稳固自己的储君之位,可他先抛弃了胤禛,他终究不信任自己的弟弟。”
德妃虽然不知道太子挪用内务府银款一事,更不知儿子要如何解决,但今日胤禛被罚跪,父子之间必定有了矛盾冲突,她才会想着拉皇帝出来散步,好为这爷俩调停些什么。
但没想到,出了那么大的事,更没想到,皇帝似乎已经连愤怒都提不起来了。
“皇上,太子不信任胤禛,本是合情合理的呀。”“说的是,他为什么要信任呢,比起信任,他一定更忌惮胤禛,可他是储君啊,是未来的大清皇帝,他连自己的弟弟都利用不来,他如何驾驭朝堂、君临天下?”
德妃道:“那……太子不是利用了八阿哥吗。”
皇帝怒道:“难道不是胤禩在利用他?”
德妃静静地望着皇帝,半晌才说:“要不,把胤禛宣进宫来,再狠狠收拾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