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挪动桌椅、调整设备的摩擦声时不时传来,那是随行人员在布置行动指挥部。在这里,他们并不需要担心自己的行踪会引起警察的注意,尽管汉堡港驻扎有盟国的一支海军分舰队及数千陆上人员,汉堡机场也处于美军的严格管控之下,但经过战火摧残尚在恢复阶段的城区却不在他们的眼中。为了缉捕第三帝国的潜逃人员,盟军方面主要通过两大渠道:潜伏在德国的间谍和对德国居民的悬赏。前者的作用毋庸置疑,但他们所能够掌控的范围实在有限,对那些化名乔装的尤其缺乏办法。在极端缺衣少食的环境中,一块面包就能够让饥饿者甘于作出任何事情,但那段最艰苦的日子已经度过,多数人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卖信仰和灵魂。盟国军队对占领区的强权控制、卖国求荣者扭曲的丑恶面孔都让德国居民们感到憎恶。正如一些盟国政治家所担心的那样,在战争结束的头十年里,德国民众的心态仍处于一种危险的反复状态,不甘心失败的人还很多,民族主义、军事主义的思想土壤还很顽固——这些担心也得到了事实的证明。在林恩抵达汉堡之前,先期登陆的联络人员就感受到了犹如母亲怀抱的民众氛围,他们的面孔并没有因为陌生而受到周围人群的告发,居民们看似中立的立场饱含了对复兴的渴求,而在得到大本营的指令后,战后并未撤离德国本土的情报官员、秘密联络人员开始在居民、临时官员以及由盟国训练并发放薪酬的德国警察中间发展眼线耳目,这些行动推进扩大的速度也远比想象的更加乐观。
当房门被敲响之时,林恩收起自己的思绪,平静的唤道:“请进!”
进门的是一个身高只有一米六几的“小矮个”,在欧洲人尤其是靠近北欧的人群中,这样的体型确实属于浓缩等级,偏偏又是个单薄偏瘦的,看起来大风就能刮倒,而且走起路来还会跛脚。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被第三帝国军队招募,而若不是戈培尔在柏林玩了一招“全家殉难”,得益于人们的惯性思维,菲利普·威廉·赫达总能够安然通过盟军的各种盘查甚至调查,而他的真正身份却是前德国军事谍报局少校,战后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地区及汉堡、不莱梅港地下抵抗组织的总负责人。
没错,当一个国家的传统领土出于非民族意愿而被外国军队占领时,不管占领者有多么强大,那里总会出现各种形式的地下抵抗组织,基本没有例外。
第27章 家园·理想
“长官,我已经为您联络好了达姆施特中校,他人很开明,是个骨子里比较传统的老牌军官,很可靠,只是有点……”
看赫达少校欲言又止,林恩给了他一个轻松的微笑。之前就听说了那位“德国防卫军”海军长官的事迹,打心里对这样一个老军官感到敬佩,相比之下一些古板的想法也就无足轻重了。
“嗯,我明白,烦请您安排一下行程,我亲自到不莱梅去拜访他。”
“恐怕要等下个星期证件拿到了才方便出外行走,再者,最近几天盟国军队似乎有大规模调动。”赫达少校耸了耸肩,他这幅身形跟戈培尔有七八分相似度,但方形脸庞却跟前帝国宣传部长截然不同。
初归本土,林恩对环境的掌握程度自是不及自战争结束以来就一直坚守本土的赫达,而在德国这种拥有坚定信仰的人应该还有不少,他们皆是帝国复兴不可或缺的希望和基石所在。
出于对抵抗者的敬重,也为了表明自己并无喧宾夺主之意,林恩亲手给赫达泡了茶,两人坐在线条呆板的沙发上一边品茶一边说话。
“纽伦堡那边有什么消息?”
“有那么几个好坏参半的消息。”赫达答道,“盟国方面可能在下个月重新开庭,证据、证词以及盟国高层的态度都对我们的人不利,而且可以确定绞刑是这次审判的最高刑罚,而审判地点不变,仍在纽伦堡大法庭,估计他们受关押的地点也不会临时更改。纽伦堡的抵抗组织已经对监狱进行了多次侦察,盟军戒备力量警惕性很高,但我们的人还是想方设法绘制了布防图,应该很快就会送到汉堡来。”
林恩点点头,二战结束时,执政体系的崩裂、情报网络的破碎使得退匿北欧的帝国战略决策者陷入了对本土局势近乎“失明”的困境,为了保全所剩无几的情报员和情报站,元首亲自下令本土情报体系转入休眠,以至于大本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能通过盟国和中立国家的媒体报道来了解本土形势。直到东西方阵营爆发大战之后,帝国高层才又审时度势地启动情报体系,然而他们的战略视线并没有像开启卫星监控一样豁然开朗,笼罩在地图上的黑暗就像是无尽的阴云,跃然眼前的仅仅是一小部分区域。在这样的情况下,帝国高层一方面派遣情报员前往巴伐利亚寻找和“唤醒”那里的潜伏人员,一方面委托赫达这样的地下抵抗者以他们的方式联络其他区域前官方人员或民间人士组织的抵抗力量。
相比之下,后者的成效更快也更为直接。
“有机会的话,请替我转达对他们的敬意。”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去的经历完全可以让林恩体会到敌后工作的艰难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