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卫东的右眼一直在跳。他的老家在东北,那些一辈子种玉米的农民们有些迷信,左眼跳财,右眼跳是灾祸,小鬼子也许要进攻了。

雨林变得出奇的安静,伐木的工兵停止了砍树,唧唧呱呱故意喊叫引诱中华军队射击的盟军狙击手也不吭声了,甚至林鸟也安静了。

在黄昏的烟云中,变成一辐静态的图画。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连太空中也没有无线电的噪音。

许多老兵预感到不祥的战前死寂。

远方雨林边缘的库拉草在摇动,没有风,可能是盟军兵在潜伏,在接近攻击的阵地。

天气很沉闷,气压低,卫东心里感到难过。他渴望着有一道战争的闪电来划破让人发狂的死寂。

闪电打下来了,大自然的闪电。从铁底湾方向急骤涌来大团的乌云,一下子使黄昏的天空变得黑暗,雨说来就来,开始是雨滴,旋即变成雨帘、雨幕,雨墙。

天空变成一片暴风雨的海洋。一片固体的水墙,把一切东西都淹没了。

卫东被淋透了,他顾不上躲雨,左手一直拿着电话机听筒,右手拿着信号枪。

他唯一的念头是:如果盟军掀掉伪装网准备冲锋,那大雨可把他们的火气浇掉一大半。现在溪水横流,遍地泥潭,深可没膝,根本无法冲锋。

雨终于变小了,天空容纳的水,终究有个限度。淅淅沥沥的雨还下着,空气闷得像蒸气浴室,蚊虫出来叮人,还得坚持着不能拍打,真要命。

终于出现了。从南方密林深处,窜起两枚红色的信号火箭,其中一枚质量很差,在一半的高度上就熄火了。另一枚升到顶点,留下曲折的尾迹。

盟军的大炮和迫击炮开始了火力急袭。外号“法国女郎之吻”的九二式重机枪也狂啸起来,大片的库拉草纷纷倒落,五颜六色的曳光弹在血岭上空乱飞。

王慧清营的官兵们全把手指扣到扳机上,等待着那一片令他们热血沸腾的板载声。

看不见的日军士兵从而林中冲出来。他们根据事先精心选择的冲锋路线,采用日军士兵一贯的战术:密集的正面、窄狭的区间、很高的冲击速度,极大的冲击动量。

就凭这种战术,他们在几年前已经征服了辽阔的空间。没见过战阵的人,势必会发生很大的内心恐怖。因为他们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冲到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