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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以为不管天下有多乱,背信弃义的有多少,只要一人有信,那就有二人有信。一国有信,那便有二国有信。若天下人都无信,大王又怎么能复立秦国?”

听到李左车说完,嬴子婴闭目沉思了良久,他突然叹道:“心有不甘,又当如何?”

嬴子婴说完,却没听见回答,他睁眼看去,却见李左车握紧拳头死死的盯着下方,李左车的眼中多了许多的血丝,指甲已经抠进了掌肉之中。李左车深吸了一口气,却又将手松开,他带着一脸苦涩说道:“秦王之恨,乃为一人。左车之恨,乃为一国。左车乃赵臣,曾受赵王大恩,然而却背恩投秦,却让赵王遭受小人之手。大王重用左车,左车却蒙蔽大王,将长公主暗中送回了赵国,大王却未曾怪罪。臣亲眼见到陈余射死长公主,心中岂能无恨?如今仇敌就在下面,如果左车劝大王杀死陈余,大王与臣自然痛快。但……大王切不可忘记自己是秦国的君主,而臣也不可忘记自己是秦国的臣子。”

李左车说完,竟然浑身都是汗。嬴子婴望着他,张嘴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他此时的心中觉得自己有如背负了一座大山,他弯腰负山而行,他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却看不到前面的路,更不知要走向何方。

“既然如此。”嬴子婴低下了头,然后一挺胸,当一口浊气从口中吐出之后,他才抬头说道:“那便将不甘忘却吧!”

言毕,便挥鞭策马,直奔山下。嬴子婴一动,背后的数千秦兵也拍马随之下山。秦军的动静,自然被山下的彭越看在眼里,他心中一惊,连忙挥手让众军结阵准备。三千甲骑严阵以待,站在阵首的彭越更是用手紧紧的按着自己的佩剑。就在彭越心中越来越不安的时候,骑着一匹黑色键马的陈余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阵前。彭越见代王轻出,心焦道:“秦军动向不明,大王为何轻出?”

陈余含笑答道:“秦军既动,必然是秦王到了。秦王既到,孤怎么能不出阵相迎呢?”

言毕,手中马鞭轻抖,陈余拍马反倒向前跑去。

当秦军下山的时候,马速已经放缓,一马当先的嬴子婴一到山脚便看见了孤身一骑的陈余。马蹄轻扬,赢子婴勒马问道:“孤乃秦王子婴,你可是代王陈余?”

陈余哈哈一笑,就在马上拱手行礼道:“吾与秦王在五年前便已相识,难得秦王未曾相忘。”

嬴子婴已经奔至陈余面前,陈余亦掉转马头与嬴子婴并行。两匹同样的黑马同时转向,就在秦、代二国的大军之中向左而行,左边不远有一条很浅很浅的小溪,小溪旁边是大片的树林。

李左车带着秦兵已经下了矮山,刚好迎上了按剑怒目的彭越。二将奔至阵中,按低马头互相打量。李左车就在彭越耳旁低声说道:“两位大王既然没有下命令,你我就不可轻动。”

彭越冷冷的瞥了李左车一眼,然后哼道:“那好!”就在二人的交谈声中,嬴子婴与陈余已经越跑越远了。

嬴子婴看着身边这个自己心中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仇敌,面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他摇头说道:“函谷鏖战,你助项羽攻我函谷关,让孤不得不弃关而逃!那时,你我可是仇深似海啊!”

陈余哈哈笑道:“何止有仇?那时天下人都恨不得将秦王五马分尸啊!”

嬴子婴按低马头,减缓马速,让战马更加靠近陈余,低声问道:“你既知有仇,就不怕孤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