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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子婴摇了摇头,向蒯彻说道:“这些人断然不能用,如果在这个时候用了他们,到时候害的是我们自己。只有在这个百废待兴的时节,才能真正将这些害群之马摒弃!孤要将这些腐木全部烧掉,就像是已经成为瓦砾残渣的咸阳宫一样,孤要亲自采那南山坚木,再起一座焕然一新的新宫!”

蒯彻不再相劝,反而贺道:“吾王有这般雄心,又何愁不能成就大业?臣愿意为君上当那勘测良材之人,助秦王早起大殿!”

嬴子婴微微一笑,对蒯彻说道:“孤有三事未成,还须卿持笔记之!”

蒯彻取笔上案,嬴子婴沉呤了一会,方才说道:“孤之政令不可废,均田薄赋继续进行。孤欲张榜寻贤,求百官为建材!几处关隘必须尽快收复,被毁掉的栈道必须尽快的修复!”

说完这些,嬴子婴才向司马井说道:“你去告诉那些‘大臣’:孤之庙堂,不取朽木!孤之官爵,不予禽兽。如狼心狗行之辈,奴颜婢膝之徒,安能食君之禄?”

第二百七十九章 苍髯老贼

在咸阳城的东大街,住着一群非富即贵的达官贵族。那里的住房豪华,贵人们生活奢侈浪费。经过秦王朝数百年的沉淀,他们从故都栎阳迁移到了咸阳,堆积不知道多少人。秦国的毁灭、韩信的屠杀都没将这群人斩除干净,因为有些人杀不得,有些人投旗易帜很快,他们都还活着,他们被称为世家。

对于每一个国君来说,世家都是他治理天下的左膀右臂。基本上一个国家的栋梁之才都出自于世家大族,何也?无外乎四个字:“学以致用!”。穷苦的百姓基本上是不识字的,所以他们很难窃据高位。在百家争鸣的时代,无论是兵家、法家、儒家、墨家……他们基本上都是世家大族里面产生,可以说一个国家的绝大部分人才都出自于世家大族。所以他们是国君仗之治国平天下的最大的助力。当然,一个国家不太平,基本上也是这些人在兴风作浪。如陈胜吴广之辈,他们虽然是农民出生,但走的还是向世家大族发展的道路,就是因为学识不够,看似规模庞大,实则是一盘散沙,所以他们只能称得上作乱,真正颠覆一个国家的只能是大族世家。

秦国之灭,可以说是这些世家一手导致的。当秦王子婴在函谷关浴血奋战的时候,后面却又立新君导致三关将士粮草不济,如王冲、吕台之辈皆是被他们害死,这让嬴子婴又如何释怀?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世家大族在咸阳告破、子婴回归之后也跟着春风一起吹又生了。如今咸阳城中的世族领袖复姓司马,名翼。此人乃秦国的三朝元老司马错之孙,他曾取秦孝文王之女安平公主为妻,时年八十有三了!说起来连始皇帝都要叫他一声叔父,按照辈分嬴子婴属于他的曾孙!此人曾在庄襄王和始皇帝殿中为臣,曾任职过奉常、蓝田将军(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官名,属于文官却能插手武事)、治粟内史,因为和吕不韦关系不睦,曾经弃官回家,始皇帝在位的时候又被启用过,后来因为年老不能理事,所以告老还乡。这样一个人物,在世族里的声望是何其高,当初立公子博为秦王,就是他不甘寂寞促成的。在他之下,还有一位德高望重之人,此人原为楚国人,姓魏名柯,他的妹妹嫁给了秦庄襄王,曾经同始皇帝的母亲赵氏争宠,她生有一子,就是始皇帝的弟弟长安君成蟜,成蟜降赵却留下了儿子,公子博即为成蟜的后人,魏柯乃公子博的叔公。他不曾当官,然而家中极为有钱,在楚地、赵地都有他的产业,如今六十三岁,乃司马翼之下的又一位世族元老。

秦王子婴复归,这些人自祤秦国之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有的曾经历庄襄王、始皇帝、二世皇帝三朝,说起来都是元老级别的人物,他们以秦国旧臣而自居,也并无不妥。如司马翼、魏柯之辈,他们已经年老体衰,不能入朝为臣了,他们之所以站出来,那是为了他们族中的小辈考虑,毕竟世族也是依靠国君而存在,如果跟国君关系淡薄,甚至族中连一个任官的人都没有,那就会像百里氏、子车氏那样衰败。

大堂之中,半躺在木榻之上的花白老头就是司马翼,他脸上全是皱纹,头须雪白,又老眼昏花,连字都看不清。所以秦王来书就让一个族中小辈来念,那小辈生得油头粉脸,容貌标致,当念道“国之不弃,臣之不离”之后,他突然住口,一脸为难的看着竹简,再也念不下去了。

司马翼眯着眼,似是假寐,此时听见没得动静,突然睁眼问道:“燕儿,为何不继续念下去?”

司马燕为难道:“太公,秦王之言太难听。您听了肯定生气,还是不要念了吧?”

司马翼睁开眼皮,将头向外移了一点,对司马燕说道:“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什么话没听过,你只管念吧!”

司马燕犹豫了半响,见太公坚持,只得硬着头皮念道:“孤之庙堂,不取朽木!孤之官爵,不予禽兽。如狼心狗行之辈,奴颜婢膝之徒,安能食君之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