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皇上似乎非常重视小农,以农民的保护神自居。”左宗棠和朱济世是分头进行考察的,前者在巴黎四下的农村转悠,后者在巴黎城内考察大学、工厂和政府机构。
“这是由法国的国情决定的,法国的中农很多,这一点和欧洲其它国家是完全不一样的。”朱济世淡淡地道。“欧洲的土地制度原先和日本类似,主要属于贵族和骑士阶级,普通的农民都是农奴,没有土地的。不过法国在几十年前发生了大革命,随后又是二十多年的战乱,原本的土地所有和贵族对乡村的统治基本上瓦解,因而出现了大量的自耕农。拿破仑三世正是依靠这些人的支持,才当选总统的。”
“我大明是不是应该效仿法国,也采取一些保护小农的办法?”左宗棠试探着道。作为传统的儒家官僚,他自然是非常重视农事的。
“保护不了的。”朱济世却摇摇头,“拿破仑三世的努力最终也会付之流水,大明就不必白费劲儿了。”他看了一眼左宗棠,“现在大明还不是真正的宪政,和法国不同,朝廷不必依靠小农的支持,所以也不用去保护他们。”
这话虽然有些冷酷无情,但也是无奈之举。土地集中是大势所趋,朱济世无力阻止,而且内地农民如果能得过且过,又有谁肯移民边疆?开拓边疆,终究是艰苦且危险的。
“可是宪政和那个什么公民意识……皇上,如果大明的小农都变成目无君父之辈,又疾苦如此,只怕要起乱子!”左宗棠有些担忧地道。他也不在朱皇帝跟前废话什么教化万民的道理,而是直接指出了公民意识的危险性。
“所以朕现在才要苛待小农!”朱济世冷淡地回答。“对他们行仁政不过是让他们吃不饱饿不死,而且随着人口繁衍,小农数量会越来越多!如果现在不走出去,20年后就有五万万、六万万小农,靠汉地的十二万万亩土地,是无论如何都养不活的!”
这不过是个简单的算术,12亿除6亿,就是人均2亩田,现在的亩产量不过三百来斤,还要风调雨顺,而且还是原料粮,还没有扣除种粮,可能还有水分……这点儿粮食就算不交租子也不大够吃,况且皇粮国税总是要收的,剩下在农民手里的,又要打个折扣。想要丰衣足食根本是做梦,如果遇上什么灾荒,恐怕又要饿殍遍野了。
而且小农经营在规模化、机械化的大庄园农业面前,根本没有一点竞争力!现在大农业已经在东北、兰芳和中原内地以不同的形式出现了。根据东北开发公司的报告,由于大批集体农庄庄园壮丁被征发,使得“租地农场”在东北的土地上迅速兴起。由于集体农庄土地是禁止出卖和转租给庄外农户的,所以不少无力耕种的农户就将自己名下的“份地”转包给同庄的其他农户,或者由农庄本身承租,使得东北农庄的农业经营规模进一步扩大。而在兰芳,更多的则是资本主义的大农场的发展和兴盛,这些农场主要种植经济作物,收益相当良好。在大明内地,则是地主、富农向农场主转变。
如果不出意外,数十年后,大明帝国可能会出现2亿农村人口耕种30亿亩以上的土地,供养4亿甚至更多的城市人口的局面。再往后,还会出现几千万农业劳动力供养十亿甚至更多城市人口的情况。就和后世的美帝差不多,不过实现土地集中的过程,必然伴随着大批中小农户的破产……
想到这里,朱济世叹了口气,看着左宗棠,“左相,朕觉得你把宪政和仁政弄混了,我大明要行的是宪政,要培养的是国民的公民意识,而不是行得过且过的仁政。”
仁政是得过且过?左宗棠顿时直摇脑袋,这朱皇帝的脑子到底装的都是什么道理啊?
朱济世沉默了片刻,然后又叹口气道:“宪政也好,公民意识也罢,本意都是为了哄骗老百姓上战场去为国捐躯的!现在咱们靠军禄田凝聚军心,所以明军才能有比拟列强陆军的战斗力。可是当军禄田无法实行的时候,大明又要到哪里去征召数百万不怕死不畏险的将士呢?唯有让大明臣民变成公民,让他们自以为大明天下有他们一份才行!”
“既让老百姓自以为有天下之一份,又不行仁政以慰民心,这不是取乱之道吗?”左宗棠皱着眉头反问道。
“宪政民主本来就是取乱之道!”朱济世扫了左宗棠一眼,冷冷道,“咱们中华自古以来就讲‘为民做主’,而宪政和公民则是以民为主,焉能不乱?”
知道乱你还要用这法子?左宗棠心里面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