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元这厮!”叶向高忍不住抱怨道:“张平虏有他在京里,真的造了多少声势出来!”
“也得是辽阳确实有叫人可称许的地方,不然的话,光凭吹嘘也无用。”
“这倒也是。”
虽然东林党中十个有九个对辽阳都抱有深深的敌意,东林党成立的宗旨,还有这个党派的人员构成天生就是和辽阳不对付,也就是辽阳和江南的利益彼此牵扯,越来越深,现实的利益纠葛使得东林党的后方地盘已经与辽阳彼此难分,若非如此,朝中那些年轻气盛的东林党文官们早就集中火力对付张党或是在舆论上对付辽阳了。
顾宪成的前车之鉴使得不少人对辽阳之事缄口不语,都是害怕那种经济战的手段落在自己头上,丢官他们是不怕的,了不起回家当士绅讲学,做个名士一样舒服,但若是丢官之余还被打压排挤,家族生意受损,那众人便接受不了了。
这般釜底抽薪的做法在私底下方从哲和叶向高议论过好几回,都说是神来之笔,不过不管怎样神来,赵南星等人对辽阳的敌意却也是越来越深,叶向高很是担心将来会有到决裂的一天,以他的身份,说一句“这倒也是”便是十分不易了。
“辽阳的趣事倒也不是完全的吹捧,你听我说……”
方从哲没有过多顾及叶向高的态度,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开始声色并貌的向叶向高说起辽阳的趣事来。
“说起来这事便是李植和羊可立,江东之这三人搞的花样。他几人到辽阳日久,当了教授,各自搬取家小到了辽阳安家,别处都立身不得,辽阳那边倒是兼收并蓄,张平虏向来讲究什么百家争鸣,说是道理越辩越明……嗯,扯远了,总之这三人是不安份的主,十几日前纠合一帮子教授,联名上书,请张平虏到辽阳大学堂讲学。”
“哦,这倒也是捧臭脚的惯技之一了。”叶向高见怪不怪地笑道:“各地的书院,也常有请地方父母官讲学的事情,不论是理学还是阳明心学,都有这般经历。”
当时在张居正禁毁各地书院之前,大明的学术自由的宽容度还是很高的,阳明学派不乏一些与旧儒学对立的东西,甚至对孔夫子这尊大神也有颇多不敬之处,理学一派为了打压,不乏使用盘外招的手段,比如请大吏到理学为主的书院讲学,造声势,召集境内的士绅学子一起来听讲,以官威凌迫加在学说之上,也算是中国学术的一种传统,从焚书坑儒到汉时罢黜百家,除了春秋战国时各家都可自由传播学说之外,大一统的中国王朝在学术上向来是保守的。
李植等人,听了惟功的权力论一说后,鼓动了大批受到启发和震撼的教授学者,一起请惟功到大学堂讲学,无非就是觉得可以投其所好,由惟功这样的强势身份推行自己的学说,大学堂中,自然而然的就是可以强迫推行。
原本是想着一拍即合的事,谁知道竟成了“趣闻”。
“怎么了?”叶向高看看那边,笑问道:“难道平虏讲学时出了什么岔子,有人不开眼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不成?”
叶向高其实也看过权力论,对其中包含的道理也很赞同,只是惟功的话毕竟是一些平实的道理,暗藏着最高上位者对权力平衡和分配的一些理念,这毕竟不是真正的学问,尽管其实这话一般学问高深的人想破脑袋亦想不出来。但学校讲学毕竟不能与一次寻常的谈话相比,如果有不开眼的真的出来和惟功总兵官讨论学问之事,当时又不能叫将士把那人叉出去,恐怕就真要把一桩盛事弄成“趣闻”了。
“不对啊。”叶向高又道:“李植等人虽然小人,不过心机过人,这般事应该事前考虑过,否则不是将马屁拍在马蹄上,何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