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页

耶律余睹心中一震,急忙截道:“元首大人,你也是一国之君,怎可出如此轻薄之言?岂不失了自家身份?”

西门庆大笑:“我出言轻薄,贵国皇帝举止荒唐,就不怕人说难看了?余睹将军想要遮天下人耳目口鼻,只怕力有未逮啊!”

耶律余睹一时默然。他当然知道自家的皇帝是个甚么东西,但家丑不可外扬,总得遮掩起来才是,可碰上西门庆这种强势的家伙,想遮掩却又谈何容易?

正烦恼间,却听西门庆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唉!辽国安定百年,天祚皇帝便是折腾一时,料想也动摇不了国之根本,可我中华联邦之新国却又不同。”

西门庆言语间跳跃波动太大,耶律余睹都已经有些跟不上了,闻言愣了半天,才问道:“却不知有何不同?”

就见西门庆皱了眉头,缓缓言道:“我初平赵宋,天下十停里只取了三停,另外三停,江南方腊兄取了,还有四停,却留在故宋官吏手中。欲平定这批人,实非易事,幸有宋君卖国,西夏犯边,天下民心皆愤,敌忾同仇之下,我侥幸传书全国,将人心收为己用,其实在内里,那些归附的故宋官吏未必服我,现在这个新国,只不过是面子上团结的一盘散沙罢了。”

耶律余睹乘机便下说词:“既如此,元首大人何不与我大辽结盟?边疆无事,自可腾出手来清理内患。譬如人身有病,就当以汤剂调理脏腑,安定元气,若只是在表皮腠理上热敷按摩,却不是做无用功?纵然舒服得一时,待病入膏肓时,悔之晚矣!”

西门庆点头道:“抱一元方得固九阳,余睹将军之言确属有理,但是如今朝野中却有另一种声音,就是‘攘外便可安内’!何解?因你辽国取了我中原燕云十六州,万姓黎民常怀耿耿,周世宗、宋太祖初登大宝之时,便兴兵伐辽以争故国山河,正是欲以复收燕云之功,来笼络未定人心,以稳固自家帝位也!中华联邦新立,复提此议者不乏其人,偏此时又有金国使者完颜宗用前来邀盟,约以内外夹攻辽国之计,这一来却好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人心若不骚然,岂可得乎?”

耶律余睹听了,真如天雷击顶一般,虽然神情不动,但脸色却已惨白,心中暗道:“但教我耶律余睹有三寸气在,绝不容中华联邦与女真图我大辽之心得逞!”

当下深吸一口气,耶律余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古井无波地道:“当年周世宗、宋太祖皆对我大辽征伐有加,但无不趁兴而来,铩羽而退,何者?皆因燕云十六州自并入我大辽之后,我大辽国皇帝励精图治,将燕云之地抚理得井井有条,不敢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却也是好生兴盛。因此万民感戴,人心思效,均觉得身为辽民,胜过中原无道之君治下多矣!当周、宋伐辽之际,万民奋勇,为我大辽干城,终将侵略者击退——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元首大人是天星转世,博古通今,必然明了衰亡,知晓兴败,前人殷鉴不远,却也不必小将再来饶舌了。”

耶律余睹口上说不饶舌,其实却还是大饶特饶,西门庆听着不觉莞尔,心道:“当年辽国皇帝开国未久,确是励精图治,因此周世宗、宋太祖都讨不得便宜。但如今的辽国皇帝耶律延禧却是个大大败家的昏君,比起宋徽宗赵佶来,强得却也有限。值此人心颓唐,军民解体之际,若我中华联邦奋起一击,你辽国纵然没有女真之乱,也未必能抵挡得住,你耶律余睹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岂不叫人可发一笑?哈哈哈……”

心里笑得欢畅,面上却摆出一副落寂的神色,然后西门庆悠然长叹道:“余睹将军说得是啊!众人都说攘外必可安内,却不知不安内,怎可攘外?若内患不清,便去攘外,真如抱薪救火,欲不焚自身,可乎?”

耶律余睹听了,不由得惊喜万分,暗自思忖道:“中原汉人自古就是怯于外敌,勇于内斗,几百年来,通没个长进!阿弥陀佛,神佛保佑西门庆这厮把精力都放在整肃镇反上,那便顾不得来觊觎我大辽了!”

心中欢喜,嘴上便抹了蜜一样怂恿起西门庆来:“元首大人见得是!新国初立,便如北溟鲲化为鹏,在奋击长空,振北图南之前,须当丰满自身羽翼——抚平乱毛,剔净翎甲,此当务之急也!若双翼不稳,何得绝云气而负青天,一展生平抱负?”

西门庆击掌道:“说得好!奈何此时在我面前,却是个两难之局——我若图燕,想那燕云之地堪称辽国的第一重镇,襟控山前八州,地处雄要,北依山险,南压华夏。此地又多铁,民铸以为兵,其风尚武,更有北边牧马之利,养成幽州兵甲,勇劲犀利,再加上辽国皮室、飞熊等精兵,二百万若浮云连城——这一仗真打下来,纵有女真于后游击助阵,我中华联邦也未必能胜,那时师老兵疲,辽兴于边疆,乱生于腹地,是无中华联邦矣!”

耶律余睹连连点头:“元首大人见事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