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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王传[校对版] 小灰雀 3895 字 2022-10-19

王况是学了那些个小娘小郎一样,这桌坐坐那桌瞅瞅的,看见顺眼的就挑几口来吃吃,再陪着族人喝上一瓯酒,时不时的拿那些个适龄的小郎小娘们开开玩笑,引得族人附和几句,羞得小郎子和小娘子满脸通红,然后在一阵的哄笑声中,王况又转战到下一桌去了。

黄泽楷和几个护卫被村里的几个青壮给拉到了一边,年青人有年青人的共同语言,尤其是手拿刀兵的,在这尚武的年头更是同龄人羡慕的对象,王村里的小伙子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凑出两桌人来,就这两桌人干脆就将两桌并作了一桌,将个黄泽楷等人团团围住,打听自家小族长在外的奇闻趣事来,虽然每每王况做了什么或者是碰到了什么,都会第一时间有人跑到王村里来一五一十的讲得详详细细的,但听别人说哪有听跟着王况身边的护卫们说过瘾?小族长他们是不敢去打搅的,王况在王村老一辈人的心目中那还是个小郎,但在没跟王况有过什么过多接触的年轻人心里,那是神一样的存在,不敢去打搅。

王况这里晃晃,那里晃晃,晃到了一桌人面前,扫了一眼,就打定主意不再晃了,坐了下来,这桌人都是三四十岁的人,其中有一个还是前隋时期逃难去了外地,前两年才迁回族里的,其余的基本都是王家细郎,这里面大多和王况是同辈份的,也有高过王况的,也有低过王况的。王况坐下来是因为相对那些个年轻人来说,他更喜欢和年长的人呆一块,毕竟若是真论起年龄来,后世的三十来岁,加上这一世的十来年,王况已经是个活了四十多岁的老头子了,心理上和年轻人的跳脱是有点跟不上的,还是和年龄相近的人更谈得拢些。

年纪大些的人,基本不会没话找话,许多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以表达出他们的想法,这个年龄段的人,经历多了,人也就沉稳了许多,加上又是族人,中间的许多客套根本不需要去做,所以这一桌人在整个院落里,那是最安静的一桌,大家都慢斯条理的吃着自己的,偶尔会有人说一两句话,然后其他人听的附和一句,嗯嗯啊啊的,接着又是埋头吃自己的,王况就喜欢这样。

然而王况显然是打错算盘了,原本他是想静静的坐下来好好的享受一下家里的味道,却没想,他才做了下来,就有人开始问话了:

“二郎,某等合计了一下,想去邻近的村里将他们的田买下来,您看可否使得?”

“买田?买田作甚?”王况循声看去,问这话的就是那前两年迁回王村的王姓族人,叫王绪实的。算起来,他这一支和王况还是没出五服的,属于是王家的嫡系,且因他的辈份在如今的王村里是最高的,论起来王况得管他叫叔公,虽然他的年龄也不过是四十来岁,但辈份就比王况高过两辈去,是以这两年,王村里的大情小事,都推他来出面主持,既然是他问话,而且同桌的其他人听到这话都不由得停下了吃饭的进度,由此可见,这就是全村人的意思了。

“某听得从县衙门里传来的消息说,江南一带的富商都已经开始大肆的收买田地,准备种百叠子,养羊等等,某等寻思着,如今王村虽然是富裕,种的辣椒也够多,加上其他的产业,吃穿是不虞了,但某等也不能坐吃老本啊,总得找点事情干干才行,不然再过个十几二十年,某等还好,都是经历过困苦的,但娃子们却是从小长在蜜缸里,没经历过磨练,是以想说就用新买的田地,让娃子们自己去琢磨,自己去闯荡,吃些个苦头,不至于忘了二郎三郎你们当年的困难而沦落为纨绔子弟去。”

“是啊是啊,趁着某等还年纪不大,还有一把子力气,可以帮着娃子们矫正一二,若是再过个十年二十年,某等都老了,怕是力不从心了哦。”边上一个王家细郎插话道,王况回身一看,却道是谁?原来竟然是当年那个唯唯喏喏,听父母之言虐待王家女儿的,没想到他竟然也迁到了王村来,而且听起来,已经一扫了原来的脾性,有了自己的主见了,要是以前,他是绝对说不出这话来的。

买地,那其实就是圈地,这让王况想起了资本主义刚开始的苗头,也是圈地运动挑起的,英伦的圈地运动是为羊毛,而现在在江南刚起的由头则是为了棉花和羊毛,目标是一样的,难道,资本主义这么快就到来了么?

百叠子在王况让人摸透了其习性之后,就传了出去,现如今的大唐天下,到处都有人种百叠子的。羊毛则是遏跃根的族人举家迁移到建安来后,将纺羊毛毡的技术也带了过来,后来在民间发展起来,竟然有人用羊毛纺出了线,虽然比用葛麻纺的线要粗了许多,但在保暖方面却是得天独厚,且手感非常的舒服,因此,现在每到冬天,就有富贵人家不惜用高价买那纺得精细的羊毛线来雇人纺成厚布做成袍子,这样的袍子比起裘皮袍子来保暖性能是差不少,但却比麻布料要好过许多,正好填补了从麻布袍到裘皮袍之间的过渡,使得秋末初冬也有了合适的衣服可穿,不至于在这段时间里,穿裘皮吧,又太热,不穿裘皮吧,又有些冷。

江南的富商们显然是在这其中看到了商机,作为消耗品的羊毛,每年基本都会有一个相对固定的消费量,也就是说,销量是可预见的,那么根据销量来制定生产计划,也就有了实际可行的可能。而且,随着以后大唐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富足,能穿得起羊毛纺的厚袍子人家也会越来越多,这绝对是一桩至少有七成把握的大买卖。

从封建主义进化到资本主义,这是一个趋势,但在王况的认知里,这并不是必然,别人怎么看王况不会去管,但他自己是觉得,所谓的几个阶段的制度,不过是人为硬要划分出来的鸿沟而已,就如同一棵树,你非要将其不到一米高的定义为树苗,胸径不到十公分的定义为小树,超过二十公分的定义为大树,但是本质上,这树的生长进程却是连续的,对树自己而言,任何成长时期都没有也永远不会有一个质的飞跃过程,树还是树,只要它活着,就永远是一棵树,甚至你愿意,都可以将胸径超过五十的定义为小树苗,但这并不会改变这是一棵树的本质,它也不会因为你对他的定义改变而有什么改变。

但并非说封建一定落后于资本,资本一定落后于社会。在王况看来,只有适合这个社会阶段的制度,才是好的制度,一个小孩子,明明心智和身体还没长成,却硬要按一个成年人的要求来规范他,这不啻于拔苗助长,这样成长起来的孩子,只能是一个怪胎,无法融入到其他孩子的阵营中去,基本注定是个夭折的命运!后世的瑞典,明明有国王,有王室,但却是一个非常成功的社会主义国家,多次的金融危机基本都没波及到它,而且它还是属于西方阵营的一员,这要怎么解释?

会叫的狗是孬狗,只会虚张声势的冲你狂吠两声,而当你一弯下腰去装作捡石头的时候,它就会两腿一夹尾巴,悻悻的可怜兮兮的跑了,而那些不叫的狗,往往是一往无前,管你三七二十一,先咬你一口再说,不让你得个狂犬病也要吓你个半死。这是王况所能想得出的最贴切的比喻,越是宣称自己是正义的,其实就越有可能是邪恶的。

猛然的想到白天黄端瑞的话来,王况估摸着,兴许扬州出现的怪事就和圈地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