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够?要求多成这样,是想上天不成?
关瑶耐心到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提醒他:“我脚可还酸着呢!”
“是么?我帮娘子揉揉。”裴和渊说着话便要去摸她的脚,吓得关瑶连忙把他拍开:“不、不酸了!”
这哪里是她的夫君?简直是她的债主!
她前世莫不是欠他什么不成?
便在关瑶陷入深重的怀疑中时,人突然被腾了个向,裴和渊那山岳般的鼻压了过来,在她眼睑处蹭了蹭:“娘子与那秦扶泽,如何识得的?”
上下其手堪比三堂会审,关瑶被蹭得浑身冒痒刺,软颤地笑了几声后,连连讨扰道:“秦公子母亲与我阿姐曾是闺中密友,他妹妹秦伽容,亦是我闺中密友。”
关瑶推着裴和渊的脸,把与秦扶泽那点间接的关系解释了一通,恨不得指天发誓。
清者自清,反正她和秦扶泽是没什么的。
这事就跟指腹为婚差不离,长辈们背地里决定的事,小辈哪里知道?
况且秦扶泽也显然不愿娶她,当初才会特意把临昌伯府和麓国公府的亲事约定透漏给她,把她从青吴骗回顺安,直接来了出榜下捉婿。
想到这处,关瑶倏尔灵机一动:“我才是真想问问,夫君和县主以前到底有什么过往?她可一直死咬着,说和你情意甚笃各种海誓山盟?还说与你呤诗作画抚琴幽会?你可对得起我?”
说话间,关瑶伸手推开裴和渊的脸,拧着那磨人的高直鼻子连声发难。
这般胡乱给裴和渊扣帽子,很明显,是突然领会到失忆的好用处了。
“娘子醋了?”鼻腔被堵的裴和渊,声音变得齆声齆气的,莫名让人想笑。
关瑶憋住笑意,抬了抬下巴道:“许你为那立不住脚的飞醋为难我,就不许我计较你的风流往事了?麓安县主可不止一回当我面勾缠你,两厢比起来,我便是学那市井妇人,让夫君回府跪搓衣板也没得指摘!”
关瑶拧鼻子玩得兴起,却忘了腰际还有这人的手。
裴和渊随意捏了两把,待她吓得撒了手,又凑过来在她唇边讨了记香,这才笑着叩了叩车框。
“郎君。”吴启的声音在外响起。
裴和渊弯也不拐,直接便问道:“我与那麓氏女可有何牵扯?”
“没有牵扯,一直是她单向缠着郎君,郎君不曾搭理过她。”吴启答得极快,一丝停顿都没有。
裴和渊看关瑶:“可听到了?”
关瑶眨了眨眼故作不信,还挑刺道:“吴启是你身边伺候的,自然向着你了!你就是去了花楼,他也能说你是去了庙里上香!”
岂料裴和渊听了,却也不见丁点苦恼之色,反顺着她的话点头道:“娘子说得极对,还是改日让那麓氏女亲自来给娘子解释,才算稳妥。”
这种事上也百说百随,倒给关瑶弄得语噎了。
在她身侧,便见裴和渊眸子暗了暗,先是用平静的语气说了气:“麓氏女胡乱攀扯,的确可恶。”末了,又噙笑望她:“然娘子为此发醋,我甚喜。”
这样明明暗暗喜怒难辨,倒与他从前霎阴霎晴的性子有些相似。
可不同的是,她夫君在说这话时,语气明显傲睨自若,更有股说不出的乖戾,仿佛生杀予夺尽在他手。
这不时冒出的怪异腔调,像极了他刚失忆那日自称为“朕”的模样。
关瑶心中乱愁如飞,一时狐疑自己夫君莫不是摔坏脑子,给摔出了什么古怪出格的喜好……
好在选的另条路顺当许多,不久便到了万汀楼门前,关瑶欲要起身,裴和渊却把她摁在膝上:“等停稳了再下,莫要急。”
关瑶心中一时莫名其妙。
她夫君先前不是对二姐很着紧么?怎么这时却慢慢悠悠不急不躁了?
可裴和渊不急,席羽急。
见夫妇俩下个马车都姿态娴雅,裴和渊甚至还有余空给关瑶整理裙摆,席羽苦着脸道:“祖宗,当我求你们二位了,快走几步成不成?若赶得及,今儿夏神医便能替絮春姑娘瞧上一回的!”
裴和渊却悠悠道:“那位神医当真能医得醒二姐,今日与明日,又有何区别?”话毕,又语带深意地说了句:“或许此时她睡着不醒,才是好事。”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絮春姑娘可是你嫡亲的二姐!”席羽捏了捏拳,情绪激越。
裴和渊从关瑶的裙摆中抽空睇他一眼:“你可知谁来了顺安?”
“什么意思?”席羽拧眉。
裴和渊看了看吴启,吴启便凑到席羽身侧,低声说了。
果然听罢吴启的话,席羽便如木人一般僵在当场。
裴和渊轻抚着关瑶袖口的宝相花纹,半敛着眼声音寡淡:“我可是为了你好,若二姐此际当真醒了,指不定大虞过段时日,便要出位太子侧妃。”
席羽咬着下牙巴,须臾却还是出声道:“絮春小姐日夜躺在榻上不能言语无法动弹……你想想,若她一直是有知觉的呢?当真那般,她多躺一日,便多一日痛苦,我只愿她早些醒。至于旁的,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罢了。”
裴和渊看着席羽,片刻眼尾流出几分笑意:“兴许是我想岔了。”他转了口风,语气极轻道:“你对二姐这样好,待她醒了定然万分感念于你。说不定……因此而对你以身相许呢?”
明明是极好的祝念话语,关瑶却硬生生听出些旁的意味来。
见席羽极不自在地红了脸,她勾了勾裴和渊的鞶带:“好了,咱们上去吧。”
本是无心之举,裴和渊却看着那塞入自己腰间的葱白小指,无声地扬了扬唇。
裴絮春那样的人醒是不醒,何时醒,与他有何干系?他只是不愿看自己娘子为这事着急奔波罢了。
起码裴絮春,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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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一行人隔着扇客房门,被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骂了个狗血淋头。
“去什么去?那婆娘不是说老子神棍野道,是个骗钱的货色么?老子给人看病六十多年,还是头回听人那么埋汰!想当年老夫进宫医病,那也是二椅子里的头头亲自给迎进去的!看来那劳什子伯府最是瞧气,门槛子比皇宫还高,老夫这么个白脚板子横是不够格儿进的了!”
席羽在外赔着小心道:“医者仁心,您老人家就当积个福,莫要与那眼皮子浅的人一般见识……”
“嘭——”
也不知什么东西砸到了门上,砸得几扇门框都震了震。里头的人越发声如洪钟地斥道:“嚎唠什么?当老子山炮呢?给人当狗撵一回不过瘾,还忙颠儿再去一趟?怎么着?我还得去凑个双数呗?老子明儿要回青吴,你这彪楞娃儿别跟我这扒瞎,沙棱地给老子滚!”
这位老神医的脾性……委实暴躁。
席羽挠着后脑勺,求救式地看向关瑶。
关瑶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敲门轻唤一声:“荣伯?”
姑娘家细声细嗓,天生衔着股娇滴滴的媚意,唤声如涓涓绵流一般,洋洋盈耳。
在旁听着的裴和渊,一下子便把嘴给抿紧了。
过了会儿,客房之中传来声问:“谁在外头?”
“荣伯,我是关瑶。”
脚步声起,“吱呀——”门被拉开了,出来个身着青袍,戴着顶南华巾,做道士装扮的老人。
而那老人疏眉凤眼,面孔修长,垂胸的花白胡子则编作一股麻花辫。
按那白胡来看,这位老者年岁当有七旬。可他腰板笔直步履艰实,尤其是在看到关瑶后,那双目炯炯发光,精神头又怎么瞧都不似七旬老人。
“小瑶儿!”老者激动地迈出门槛:“你咋才来!”
他惊喜唤着,正想去拉关瑶,然而才向前走了半步,便被人挡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