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8 杀人诛心

他就像是个看着父母吵架瑟瑟发抖,蜷缩一旁的孩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然他本身的心理没有这么孱弱,也没有这么不堪。

他只是不想打搅黑潮。

生怕自己多余的举动会影响神上的发挥,最终导致宁洛逃出生天。

那不行。

他现在得老实一点,不做多余的事情,只是默默静候着天声的安排。

当然,这本质上和栗栗危惧的熊孩子没什么差别。

然后人皇便看到,宁洛盘坐在黑炎之中,翻手取出了一张图卷。

图卷?

那是什么?

人皇困惑不解。

黑潮和万兽血脉赋予了他惊人的野性直觉,让他几乎一眼就能感知到某样事物危险与否,又是否会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

但宁洛手上的图卷却很朴素,不仅并未给他带来危险的感觉,反而让他有些眼馋。

那似乎是件宝贝,而且貌似还蕴藏道意,只可惜和天道没什么关联。

黑潮或许不喜欢它?

不过对人皇而言,炼化之后肯定会有不小的裨益。

万千瞳仁眯成狭长的细缝,纵使他再如何收敛,都难掩心底的觊觎。

“他想借这副图卷做什么?”

“熔炉之中,所有道意的力量都会被黑火炼化,根本没法激发。”

“他就算想借此逃跑,也是跑不掉的吧?”

“不对。”

“说起来,这片天地何时会有这种灵宝?”

“这是我的地盘,万载以来,覆海境就是这群蝼蚁的上限。”

“那这灵宝又是什么东西?”

人皇越发困惑。

而宁洛,已经得到了他的答案。

山河图卷延展开来,道意的力量的确难以催发,但至少灵宝本身的能力却不会被黑火抹除。

图卷上昏黑一片。

即便宁洛心神沉浸,周遭的画面依旧是无尽黑火,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看来山河图卷也并非万能。

像这座有死道干扰的熔炉,抑或是某些类似禁地的存在,图卷就再难见效。

但至少,红线还在。

斑驳的红线汇聚向同一个方向。

“东南,侧壁,炉盖附近,高处三千丈。”

“找到你了!”

图卷收回,宁洛起身。

熔炉侧壁的万千瞳仁诧异地看着宁洛。

人皇感觉宁洛大抵是做了什么,但他看不出来。

难道说宁洛找到了他的心脏?

那不可能。

因为他的心脏位于炉盖正中顶上,就像是高压锅的气阀,身处熔炉之外。

有熔炉的保护,宁洛断无可能伤到他的心脏。

况且

这座熔炉的动力源也和他的心脏并无关联。

啪,啪,啪。

人皇困惑之时,却见宁洛鼓了鼓掌。

他没有眉毛,但眼神却越发不解。

他看着宁洛的皮肤不断变得焦黑,又不断造化翻新,看着宁洛嘴角微微上扬,满脸轻松写意

他只觉得这只被囚于火牢中的蝼蚁,好像太自信,太嚣张了些。

嚣张到不合常理。

“你笑什么?”

人皇没有忍住。

宁洛嘴角微翘,从容道:“我笑你死到临头却不自知。”

人皇未曾露怯:“想诈我?呵,我看你是油尽灯枯,故意使手段想让我露出破绽!”

宁洛不答。

确实,天地熔炉很强,黑炎焚炼也尤为难缠。

这方熔炉蕴含着黑潮死道,所以等闲手段并不足以破壳而出。

但黑火恰恰又能焚炼道意,因此即便是宁洛的底牌剑意,却也没法将炉壁斩出一道裂隙。

如果是常人入炉,怕是早已命丧炉中。

得亏宁洛有元精造化肉躯,才得以幸存。

可幸存也不足以脱身,只要逃不出熔炉,那元精终会消耗一空,宁洛依旧难逃一死。

只可惜,他有山河图卷。

宁洛没有回答人皇,只是偏了偏身子,然后扬起了头。

“!!!”

人皇心神剧震!

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恐惧从何而来,也不知道那种生死危局的观感又是因何而生。

但他现在很慌,整座熔炉都因此轻微地震颤着,难以遏制。

人皇带着困惑与不解,万千瞳仁循着宁洛的目光望去,然后看到刻绘熔炉内壁上的胡乱涂鸦。

笔法不能说是龙飞凤舞,只能说是乱无章法,甚至可谓一塌糊涂。

但那是道纹。

人皇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他有这么个古怪的纹身。

但当他看到那枚道纹的第一眼,他就明白,那是他的命门!

然而就在他理解的瞬间,宁洛动了。

剑意酝酿,附着于赤晶长刀之上。

宁洛脚步前踏,赤刀猛然脱手而出!

赤虹风驰电掣,破空而去,身后拖曳着如雷霆般的尾迹!

宁洛身形微动,来自黑潮的拘束已经不复存在。

纵使赤刀凿不穿熔炉的内壁,但却足以为他开辟出一条别无阻滞的坦途。

绝尘步催动,宁洛身形如电,朝着那枚道纹暴射而出!

“蝼蚁尔敢!”

“给我停下!!!”

熔炉的顶盖之中冒出一只气吞万里的龙首,张开渊薮般的血盆大口,朝着半空中的宁洛猛然咬下!

龙首精准无误地命中了宁洛,将那道缠绕着血焰的身影吞入口中!

然而仅仅过了瞬息,苍白剑芒如圆月般环切而过!

黑龙断首,黑浆如鲜血般喷涌四溅!

半空中的宁洛信手一挥,震落黑浆,紧握幻剑。

而他身后的赤练血身则是积蓄气血,掌风轰向宁洛后背,将他推向那枚涂鸦的道纹。

“呼,呼,呼”

“停,停下!!!”

人皇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他不知道那枚道纹是为何物,但他能够感觉到,死亡已经离他越来越近。

炉盖上长出千百只龙首,簇拥着咬向那道孤高的身影!

可惜再难追及。

宁洛抽干了剑骨中蕴养的所有剑意,气海内的真气也涓滴不剩,将所有余力尽数付诸这最后一击。

剑光破空,正中靶心!

铛!

然而炉壁上仅是多了一道醒目的白痕,但道纹却依旧无损。

人皇怔了怔。

他咆哮的嘴型都未曾收拢,万千只瞳仁飞速地眨了眨,千百龙首也木讷地停在半空。

“噗。”

“噗哈哈哈哈哈!”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蝼蚁终归只是蝼蚁!你该不会以为”

然而人皇笑到一半,他心底那种濒临死境的恐惧再次漫溢而出!

什么情况?

这只蝼蚁的竭力一剑都全然无果,那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的生命?

随后人皇便看到,宁洛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块石碑。

一块镇压了他万年,早已成为他梦魇的道器石碑!

“什,什么?!”

“这块石碑怎么会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