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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前呢,以前怎么不回来?!”

忍住,忍住,陈见夏。她在心里默念自己的名字,念着念着,发现竟然是念jen比较好用。

忍住了。

郑玉清看女儿不吭声,继续说:“另一个放不下的就是小伟。我老觉得你弟能找个更好的,但为了你爸,没工夫再拖了,那也是个本分人家,两家都定下来了,也见过亲家了。老陈坚持着也就是想看你俩成家,他别的都不求……”

陈见夏看着病床上阖眼不言的父亲,他不说话。

妈妈还在说着,越来越絮叨,意图却越来越清晰:红事接白事,亲戚朋友收点钱,可能是父亲能为儿子、为这个家做的最后的事情了,钱往治病里扔,不如化成一顿喜宴一顿丧宴,扔到小伟和儿媳自己的兜里。

“以后还有孙子孙女,到处都要花钱,为这么个病,把家底都掏空了,他活也活不痛快,小伟,和你,以后怎么办?”

“和你”两个字是郑玉清脑筋急转弯加上的,陈见夏听得出来。

电视上演的都是骗人的,一家人关起门来聊的话,比保险精算师还条理分明。

她收起了被家庭氛围感染的悲戚神情,感觉自己只是坐在会议室里,面对的是另一群betty。郑玉清哭着哭着感觉到女儿不对劲了,通身的气质都变了。

“爸,”陈见夏平静地问,“如果移植成功,大夫说五年存活率还是不错的,你想活吗?”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郑玉清急了,站起来想拉扯陈见夏,被小伟摁住了。

“妈,妈,别这样。”

这是小伟全程讲的唯一一句话。

“我之前叫你们来一起谈,其实是想求得你们的谅解。我怕你们对移植抱很大希望,但女儿没本事,很可能怎么努力也做不到,这个事情又很紧急,希望你们别怪我。但我没想到,你们原来连移植都不想做。”

爸爸醒着,整场闹剧里他都阖着眼睛,在最后一刻,他睁开了,静静看着女儿。

他没有说他不想活。

陈见夏心中清明。

她也从床边站起身,“既然如此,我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我做我该做的努力,没成,就跟你们预料的一样,省钱了;成了的话,选择权在病人自己手里。”

七十一

别的女的

都没有耐心等到第二天,见夏和李燃商量了几句,决定让她爸爸下午就住进肿瘤医院。

两人在车后座上聊着聊着,达成了一致意见,门静脉癌栓凶险,早半天是半天。

李燃没有跟她细说自己费了多少功夫找到已经和他爸爸结仇的叔叔,又是怎样讨到了那么多流程门路和“中间人”的联系方式。但她看得出来,前一天晚上他没少喝。

“那个叔叔刚换过肝,能喝酒吗?”

“自己玩不了,就带一群兄弟看别人玩,过眼瘾,以前自己喝,还知道悠着点,现在都是下面的人替喝,劝起酒来像憋着股劲儿要别人的命。妈的,心理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