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转念一想,这在老太太身边的人选,可是由她安排的。
可以安排老太太疼爱的人,也可以安排老太太恨的人。
既如此,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多过来跟老太太说说话就是了。
想必老太太一定会很欣慰的。
随后太医又交代了每天要为老太太按摩,往后他每日都会亲自来替老太太施针,并让弟子教府上的丫鬟,怎么按摩老太太的腿脚手足云云。
王夫人听得极为认真,就是邢夫人亦是如此。
交代好了事情,吕太医便打算离开回宫。
然而等他到了大门口,迎面来了贾政。
贾政急冲冲回来,此时一脑门子汗水,都顾不上擦。
“吕太医,吕太医,且留步!我母亲现在如何了?”
吕太医是熟面孔,贾政一看见他,就知道是他替自己母亲诊脉,赶紧拦住人问道。
吕太医当然是把自己诊断结果,并往后注意事项都与贾政说了一通。
贾政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如丧考妣,“这可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说着说着,这眼泪便落了下来。
贾政是真伤心。
他从小在贾母跟前长大,母子情分非同一般。
平日里极为孝顺,也很听母亲的话。
当初荣禧堂那事儿,他本来是不愿意的。
可最后还是照着母亲的吩咐做了,当然他内心深处也觉得自己比大哥强。
只是抢在大哥跟前出生罢了。
现在老娘受伤昏迷不醒,贾政可不就是乱了方寸。
“母亲,母亲,我要去见母亲。”贾政回过神来,立刻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老太太的院子走。
至于吕太医,人早已经离开。
贾母院子的净房中。
王夫人特意喊了鸳鸯出来。
“鸳鸯,老太太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知道了吗?”王夫人与其平静,声音冷然。
鸳鸯面色一变。
“二夫人,明明是您……”
然而还没等鸳鸯话说完,王夫人抬手便扇了鸳鸯一巴掌。
万夫人死死地盯着鸳鸯,“不会说话,就闭嘴不要说话。你若是的不识相,可别怪我心狠手辣。老太太摔倒,可是你没扶好呢。”
王夫人看着自己鲜红的指甲,满是威胁地道。
“你说大老爷二老爷要是知道,是你没扶好老太太,才害得老太太摔倒了,你说他们会怎么处置你?”
“啧啧,真是可怜呐。你怕是最后只能得一卷破席子呢。”
鸳鸯捂着脸,似是不敢置信,王夫人会这般威胁她。
但她是老太太最为喜欢的丫鬟,很多时候老太太与王夫人商量隐秘之事时,都是她在身边伺候。
所以,她是知道王夫人真面目的。
也知道的对方手上沾染了不少人命。
鸳鸯今年才十六,刚及笄花儿一般的年纪。
她有一个相好的管事,就等着时机合适,便求了老太太指婚。
她当然不想死。
“二夫人,奴婢知道了。不会乱说的。”
太医都说了老太太再难醒过来,现场只有她一个人看见。
若是自己执意要说出真相,怕王夫人不会留自己的性命。
而且,即便是她说了真相,老爷夫人们也不一定会相信她一个丫鬟说的话。
尤其二夫人还在反驳的情况下。
甚至,老爷夫人们说不得反而会追求她没扶好老太太从而责罚她。
就目前情况来说,与王夫人一道,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二夫人,奴婢想要卖身契。”二夫人为何能这般威胁自己?
还不就是因为自己是签了死契的丫头。
这样的人,这些主子们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根本不会在乎。
但是她的性命她在乎。
“奴婢还想要一千两银子,还有吴管事的卖身契。”吴管事就是鸳鸯相好的男人,两人都是孤儿没有家累。
因此,只要拿了卖身契,他们二人便可以远走高飞。
去一个没人的地方重新开始。
鸳鸯前头那两个条件,王夫人倒是不意外。
若对方什么的条件都不提,她反而不安心。
只是她有些意外,鸳鸯竟然有个相好的。
出乎她的意料。
可笑先前老虔婆还说要把鸳鸯指给贾政呢,原来人家早就有了相好的男人。
老虔婆棒打鸳鸯这事儿,做得真是不地道。
但这话,王夫人就不说了。
“可以,只要你守口如瓶,我会满足你这三个条件。但若你食言了,我必会让你死无葬生之地。而且,你可记好了,老太太本来就是因为你没扶稳才摔倒的,我只不过是碰了一下老太太而已。你的错更大。”
鸳鸯低头不语。
正是因为她也有很大的过错,所以才会听从二夫人的提议保命。
贾母屋中,邢夫人见讨厌的妯娌去了许久都没回来,心说难道是不小心掉进马桶里去了?
不过,为何鸳鸯也出去了?
鸳鸯不是应该寸步不离守在老太太身边么?
随着邢夫人心中的疑惑渐起,王夫人与鸳鸯却是一前一后,分开回来了。
回来的两人,又开始抹泪。
邢夫人有点受不了,她想出去透透气。
于是借着出恭,到了外头。
到了净房的第一时间,便是让自己的大丫鬟回去弄染了姜汁的手帕。
要不然,她这戏着实唱不下去。
这会儿时间已经过去许久,连太医都走了。等下怕是她那个冤家要回来了。还是做足了准备为好。
邢夫人的院子离得远,大厨房也不近,是以邢夫人在净房等了许久,才等到自己的丫鬟回来。
瞬间恍然大悟,觉得方才妯娌可能是快哭不出来,也去弄什么姜汁洋葱手帕去了。
等邢夫人再次回去的时候,果然看见妯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哭得惨极了。
哼。这个讨厌鬼,惯会做戏。
整得跟谁不会似的。
来啊,谁怕谁!
当贾政晕乎乎地来到贾母院子时,屋子里已经是一片哭声。
若不是来的时候遇见了太医,他都要以为母亲这是去了。
人还活着呢,这些人就开始哭丧,贾政顿时心头火气。
进门便怒骂道:“哭什么哭!老太太还活着呢,你们哭什么丧!晦气!再有那哭的,老子都把你们发卖出去!”
贾政这一声怒骂,屋子里的丫鬟们嬷嬷们,便渐渐收了声。
伤心虽然是伤心,但谁也不想碰在二老爷的刀口上,成为二老爷的刀下亡魂。
真被二老爷给发卖出去。
贾家,实在是个好去处,大家伙都不舍得离开。
片刻之后,屋子里便清净了不少。
“多余的人都给我退出去,留下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人。太医说了,要保持空气流通,这么多人在屋子里,空气都沉闷了,老太太肯定难受。还有,药都煎好了没?谁负责的?”
贾政强撑着精神,发问。
赖嬷嬷赶紧道,“都听二老爷的,二等以下丫鬟都先下去。”
吩咐完了丫鬟们,赖嬷嬷赶紧回话,“回禀二老爷,杨府医的弟子已经去煎药了,想必很快就好。”
汤药这东西,也得要煎煮时间。
光一味求快,也不成。
“派人去守着,药一好,立马让人端来。下次也别上杨府医那边煎药了,直接让杨府医的弟子上老太太的院子里来。”
这会儿还未开春,天还冷着。
汤药晃荡了一路,容易洒了,也容易凉,不合适。
“是,二老爷。我这就派人去说。”赖嬷嬷应道。
说完了这些琐事,贾政这才转到重点上。
“夫人,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太太为什么会在你院子里摔倒?”
贾政在说到后面那几个字的时候,一字一句的,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么长的时间,王夫人早就在心里打好了腹稿。
期期艾艾地回答,“老爷,今儿个老太太有事儿找我,便去我院子里寻我。哪知道事情说好了,临走的时候却在院子里摔了一跤……”
王夫人把想好的说辞说了一遍,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反正那个时候除了鸳鸯,便没别人在场。
而翠儿,是她的丫鬟,甚至她都没看见事情发生的经过。
鸳鸯都已经被她买通了,在老太太醒过来之前,她不会有任何问题。
只要把贾政跟贾赦应付过去就行。
贾赦那边好应付,但曾经日夜相处的枕边人贾政,就稍微难了点儿。
但她向来办事稳妥,贾政会怀疑她的可能性极小。
果不其然,贾政伤心地说道,“夫人,你应该多顾着点母亲的,母亲年纪大了,你应该亲自搀扶母亲,扶母亲回房才是。”
王夫人:“……”
差点骂娘。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