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佝偻着的男人,全身上下都绑满了颜色暗黄的绷带,绷带下似乎有什么在蠕动般会突然鼓起,只有半张脸是露在外头的,而之所以说是半张脸,因为他的左眼与鼻子也被绑着,鼻子明显凹陷,似乎被平切掉了。
他整个人藏在大门的阴影处,似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了。
江淮歪歪头:“您好?”
男人完好的右眼直勾勾地盯着江淮,又盯着江淮的笼子,似乎能透过罩布看到里头的人头似的,然后他朝江淮缓缓摇头,就要将墓园的大门关上。
在大门关闭的瞬间,男人一怔,转身的速度竟比他摇头来得快
他一转身,就看到江淮站在自己身后。
提着鸟笼。
男人这次不仅是摇头了,他又扫一眼笼子,抬起自己竹棍一样的右手摆了摆。
江淮体贴地表示:“不用了,我自己来拿。”
男人动作一顿,而在他还没做出什么反应时,江淮已经绕过他往往墓群走了。
男人下意识伸手来夺江淮的笼子,可江淮将笼子一提,随手掀开罩布,黑漆漆的笼子出现了光
罩布下是被锁在笼子里头的提灯,光线充足却不刺眼。
男人怔忡在原地,看江淮提着灯往前走了,还是不生不响地踩着江淮的影子跟了上去。
江淮正借着灯光打量眼前的墓碑。
这处墓园……很新。
是那种干净清爽的新,江淮顺着一排排洁白的墓碑走过去,意识到究竟哪里“新”了,太规整了,连墓碑上帖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笑起来都是同样的弧度,用同样的照片背景。
就好像如果真的有死人,那么这里躺的都是同一个人。
又或者……他们在同一个城市长大,在同样的照相馆拍照,连拍照时想的都是一样的,这才把所有照片拍出了一样的感觉。
可能这里死的都是强迫症吧。
江淮也觉得自己不应该把这颗人头埋在这了,那也太欺负强迫症了。
就比如说,他与对方根本素昧平生,不知道对方的生平也不知道名字,更没有照片,如果真的埋了,也只是个光秃秃的墓。
不过既然来了,江淮就顺道记了记整个墓园中死者的名字。
他还觉得自己一个人大概不够用。
亦步亦趋跟着他的男人突然转头。
可身后什么都没有,他疑惑地蹙起眉,发现前头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离自己又远了一点,于是连忙跟上。
他一动,他的影子也动了起来,可在他视线死角,影子就像流水一样,与树影扭来扭曲。
黑暗的墓园中,在光线不可触及的地方,总有一部分黑暗的颜色要比正常的黑暗还要深。
这座墓园总计有七十八个墓碑。
但与一般只写出名字,家庭亦或者墓志铭不同,这上面刻的几乎是人物小传了。
比如江淮面前这个
[纪泉死前终于下定决心,要拉着自己的女儿一起赴死。]
[人生太让人绝望了,与其让孩子一无所知地生活在这个绝望的世界中,不如带着她一起离开,而为了不出意外,他决定使用最朴素的办法 他将枕头蒙在那个孩子脸上,然后在她睡梦中一刀砍死了她。]
[这样的话,即使她死了,也不会知道是谁杀掉的她,而纪泉在做完这件事后,一鼓作气,从他们位于十七楼的家中跳了下来。无论如何,这次终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