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吧。如果你们化为厉鬼找人抵命我愿随你们入地狱担荷此罪孽。
看着那最后一个狄人成为一具尸体我默默地说着。那狄人虽死仍然不倒站立在正中血已将他周身都湿透了眼里仍然透出愤怒与不解。
解决了狄人军后我马上就调集诸军紧急出转道向东南方向。
我与郑昭走在队伍前面郑昭骑术倒也不差骑在马上十分灵便。我们一路聊着各地风物倒更似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在寒暄。但郑昭从来不对我说共和军内部情形有几次我旁敲侧击想问他海老的事他总是把话题岔开我知道他一定对我抱有戒心。
我也一样。
从秉德省向东南绕过高鹫城需要四到五天。我们是三月十一日出到了三月十五日傍晚前面探路的斥候来报我军前锋离高鹫城已经只有三十里了。
高鹫城。这个噩梦一般的城池的名字又出现在耳中时我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个梦一个长长的噩梦。
负责开路的曹闻道这时带马过来到了我马前两丈开外便行了一礼道:“统制共和军押粮使者来到。”
郑昭给我的条件就是由共和军提供粮草本来说好是在高鹫城会合没想到居然变卦了。我不知曹闻道为什么要离那么远道:“让他过来。”
曹闻道迟疑了一下道:“统制粮草的事最好你自己去看一下。”
曹闻道向来心直口快现在这么吞吞吐吐的样子实在有点叫我怀疑。我扭头看了看郑昭见他也正看着曹闻道眼神有些异样心头一凛道:“郑先生失陪一下。”
郑昭被我一叫浑身都是一颤又笑道:“楚将军请便。”
郑昭一定要对曹闻道施展读心术了只是被我一下打断他现在多半还读不到什么。我生怕夜长梦多将胯下飞羽夹了夹道:“曹将军快随我来。”等离郑昭有了一二十丈确认他现在已经用不出读心术了我小声道:“有什么事?”
曹闻道低声道:“共和军丁亨利也来了他说有话要告诉你。”
丁亨利?我略微呆了呆道:“走吧。”
押粮使者名叫孙叔全是五羊城关税司主簿孔人英的副手这次给我们带来了三十万斤粮草补给。五羊城一直以来就以富庶著称现在后方已经稳定与海外的贸易十分频繁已完全恢复旧观因此虽然五羊城人口众多但他们的存粮极其丰足三十万斤粮草对他们来说等如九牛一毛。远征军从秉德省出以来虽然粮草还够到了这里时也已吃得七七八八所剩无几了孙叔全的这批补给来得极为及时。
我让曹闻道通知钱文义过来负责接收这批粮草然后带马向丁亨利走去。到他跟前我拱拱手道:“丁将军真是有缘啊别来无恙?”
丁亨利正站在粮车前两个亲兵牵着他的马。见我过来他也拱拱手道:“楚将军好久没见了。”
我跳下马向丁亨利走去道:“丁将军命我前来有何指教?”
丁亨利道:“楚将军有件事必要向楚将军禀报。”
他说得很是郑重我道:“什么事?”
丁亨利迟疑了一下道:“我们本来打算是将粮草运到高鹫城囤积开战时再运送就不至于接济不上了。只是……”
高鹫城位于伏羲谷与五羊城的中间将此地设为中转站的确可以事半功倍。我道:“是啊现在为什么要这样运?”
丁亨利道:“原本进行顺利只是我们来到此处才现高鹫城中不知何时竟然盘踞了一批蛇人。我带来的只是一支运粮队正想要向后方请援正好你们来了。”
我怔了怔道:“有这等事?”
丁亨利苦笑了一下道:“这也是我情敌过甚没有先行查看弄得现在进退两难。楚将军你来得正巧此事只能倚仗楚将军你了。”
“混蛋什么来得正巧明明是下了个圈套!”曹闻道在案上重重一拍“楚将军他们明摆着是要我们先和蛇人恶斗一场。”
我苦笑了一下。我不相信以丁亨利的本领居然会连高鹫城中有蛇人都不事先查探明白。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仅仅是让我们露一手吗?还是像在南安城那样想要对我们偷袭?
我看了看杨易和廉百策道:“杨将军你意下如何?”
杨易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道:“都督共和军也许就埋伏在附近他们想要的只怕是看看我军真正的实力。”
我沉默了一下道:“廉将军你说呢?”
廉百策没有抬头皱起眉半晌才道:“楚将军上一次和共和军联手合攻南安城我军的实力丁亨利应该已经知道了。”
那一次明士贞逃到营中当时正是奉了海老之命要与我们火拼结果何从景权衡之下不再听信海老提议反要将海老拿下。那时海老让共和军与帝火拼的理由是帝的诸多武器但明士贞告诉我共和军已有了一种神威炮与帝火军团的神龙炮相埒。何从景大概觉得帝的武器并不大占上风所以才会对海老起疑吧。我点了点头道:“是。”
“方才那丁亨利过来我在他身上没闻到有火药之味。恐怕”廉百策抬起头有些忧虑地看着我“楚将军恐怕共和军已经明了一种比我们的火药更有效的东西了。”
比火药更有效?我呆了呆一时还想不通是什么意思。回过神来我道:“真会如此?”
廉百策道:“方才丁亨利与楚将军你交谈时末将有意与那些共和军押粮队搭话。他们虽然不知底细但隐约也听说何从景手下有个叫虚心子的人明了一种白色火药。”
火药是硫黄、硝石、炭合并而成现在的配方约略是七硝一硫二炭。硝石虽是白色但因为掺有硫黄与炭粉所以拌匀后颜色是灰黑色的。听廉百策说什么白色火药我道:“难道用的是纯硝石么?”
廉百策道:“是不是纯硝石我们现在也探听不到。不过共和军用了这种白火药末将以为他们一定是想在实战中测试一下。”
曹闻道在一边道:“他们若要测试趁我们没来时自行攻击蛇人岂不是更好?”
共和军测试的并不是炮火的威力而是与帝神龙炮的比较吧。我还没说话廉百策已冷笑道:“他们要测试与我们的神龙炮相比哪个威力更大。”
曹闻道诧道:“他们测这个做……”刚说了半句他一下睁大了眼道:“是要对我们下手!”
廉百策点了点头道:“如果他们的火炮射程、威力不及我们到时一旦双方开战吃亏的是他们。需要这等临阵磨枪的测试显然他们马上就要用炮火来对付我们了。”
曹闻道呆住了。共和军迟早会对我们下手大家心中都有准备。只是现在对蛇人巢穴的远征还不曾开始共和军就在准备对付我们廉百策这等说法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可是丁亨利手下有相当强的武装他要攻破盘踞在高鹫城的蛇人残军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现在他要如此做作我也只能承认廉百策的想法极有道理。
陈忠忽然道:“只是那位丁将军看上去是个正直的人他会这么做吗?”
廉百策冷笑道:“正直?也许他是个正直的人。只是在正直的共和军眼里我们都是些帝国鹰犬都是需要斩尽杀绝的。”
陈忠没有再说什么。其实在他们眼里现在共和军虽然是同盟同样也是迟早要消灭的一支叛军而已。我想说丁亨利不会这么做但却说不出口。换了我会这样么?我想说不会但也知道这只是一句谎言。
我道:“廉将军你虽然这样认为可是有证据么?”
廉百策站起身向我行了个大礼道:“都督末将若无十分把握决不敢如此嚣张。末将在共和军中布有一个眼线这消息是他舍命得来请都督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眼线?我不由怔住了马上又点了点头道:“好。”我想了想看了他们一眼道:“现在神龙炮的有效距离是两百步左右明日攻打高鹫城我自有办法。只消瞒过丁亨利他们就不敢对我们轻易下手了。”
他们几个都站了起来道:“遵命。”
开完这个战前会议我突然觉得疲倦之极。我走出营帐向操练场走去。
这个操练场只是临时踩出来的并不如何平整。南疆的气候湿热草木繁盛现在更是生得郁郁葱葱。为了扎营辎重营曾将草皮略微割了一道但留下的杂草还是深可没膝。我走在草丛中拣了块石头坐下呆呆地看着渐渐沉下去的夕阳。
“统制。”
曹闻道的声音突然在我背后想起。我转过头却见他站在我身后五尺远的地方。我笑了笑道:“曹兄你不休息么?坐一会吧。怎么了板着个脸?”
曹闻道坐到我身边。如果是平时私底下他对我向来嘻嘻哈哈的现在脸色却很凝重。他看了看四周小声道:“统制我觉得我不认识老廉了。”
我道:“怎么了?”
“老廉平时从不出头有什么话也总是在最后说。现在他好像变了个人一样。而且他在共和军中放眼线谁让他这么干的?”
我忽地一震。曹闻道的话提醒了我廉百策作为五德营的一个统领居然瞒着我在共和军中布眼线这完全不像他的性格啊。如果说他暗中有推翻我之心以他这种谨慎小心的性子一定要瞒住我的为什么今天如此锋芒毕露?现在为了丁亨利这件事我搞得焦头烂额这些事都没想到听曹闻道一提醒我才觉得其中大有不寻常之处。我道:“你觉得呢?”
曹闻道摇了摇头道:“我怕老廉也会和老钱当初在东平城时一样。统制我觉得你对他们都未免太相信了钱文义到底出卖过你一次你还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
我心头一阵乱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的决策对不对。
不我应该相信他们。杨易钱文义陈忠廉百策曹闻道虽然他们性子各不相同但都与我出生入死那么多年了我如果不信任他们那么这场仗也不用打了。
我拍拍他的肩道:“曹兄我们一同作战也有六七年了吧地军团正式成军也有几年了。这几年五德营百战百胜还不曾打过败仗靠的不正是上下一心吗?”
曹闻道没说什么。我们与蛇人交手已有几十次了战斗中廉字营与勇字营配合也相当默契曹闻道是个天生的军人他自然知道战争中团结一致的重要性。
我道:“廉将军不管做什么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先我们就要相信他。我相信五德营的每一个弟兄先是五德营的一员相信他绝对不会做出有损五德营的事。”
曹闻道大概被我一席话说得蒙了点了点头道:“是。”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不由暗自苦笑。方才说得慷慨激昂但曹闻道的话也不无道理廉百策的身份实在有些微妙。他说起“眼线”这两个字时我就不自觉地想到了……文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