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项事谊安排妥当后我也该回去准备晚间的联军会议了。我让冯奇把马匹牵过来正待叫正和邵风观嘀咕什么的小王子随我回去邓沧澜忽然走过来道:“楚将军我备下薄酒一席请楚将军赏光。”
邓沧澜并不爱喝酒他突然叫我喝酒多半有什么要事要说了。我道:“多谢邓将军只是我得赶回去了。”
“没关系只不过小酌两杯而已误不了事。”
我道:“也好。要不要叫邵将军?”
邵风观正在一边和小王子说着什么。小王子对风军团最感兴趣多半在打听飞行机的事。邓沧澜看了那边一眼道:“不必了邵将军对付小殿下已来不及一时半刻没空哈哈。”
他看向邵风观的目光有点异样。看他的样子我心中忽地一动似乎邓沧澜对邵风观并不是推心置腹隐隐有些不信任之意难道他猜到了邵风观对文侯的不忠?不自觉地我想到帝君在胜友楼对我的一席话了。帝君即位后便如换了个人他让我誓向他效忠同样也收买了邵风观而作为帝国水军都督的邓沧澜会不会也已被帝君收买?但转一想便觉得不可能。邵风观对文侯心存芥蒂我又是名义上的安乐王郡马都有收买的楔机邓沧澜却是文侯一手提拔的心腹帝君也不是呆子应该不会动他的主意。也许邵风观自从东平一败遭贬后虽然重获启用但在文侯心中他便不再是自己最亲近的心腹了邓沧澜自然不会与他商议最隐秘之事。如此想来我被帝君收买之事文侯应该还不知道。帝君当太子时我对他颇为看不起总觉得他这人只知吃喝玩乐实是纨绔子弟一流人物没想到即位后居然如此精细厉害也不由得暗自佩服。我也打了个哈哈道:“好吧。”
进了一边小屋果然放了一桌薄酒薄到只有一盆鱼肉片和一盆豆腐干而已酒也只有一小壶。这鱼肉片做得也不见得如何精致与方才邵风观捕来的海味不可同日而语。看来水将与风将虽属齐名的后起名将在饮食一道上邓沧澜实较邵风观不讲究多了。邓沧澜给我倒了一杯道:“军中简陋楚将军休怪轻慢。”
我抿了一口酒道:“邓将军取笑了。请问究竟有什么事?”
“你们方才过来时共和军似乎有些异样生什么事了?”
我道:“他们似乎在搜索什么人大概是个逃兵吧。”我在通过共和军营房时丁亨利一番做作虽然说是在练兵但我自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邓沧澜皱起了眉道:“逃兵?我看他们调度十分频繁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我道:“若是有人将军机泄露给蛇人那倒真是一件大事。”当初蛇人将南征军包围在高鹫城中便是因为南征军的参谋高铁冲将军机泄露给蛇人以至于南征军先机尽失屡屡战败终于全军覆没。现在虽然形势换了过来但如果军情泄漏仍是一件大事。
邓沧澜抓了抓头皮若有所思地道:“楚将军你觉得此番战事我们胜机有多少?”
我道:“蛇人两万我们与共和军联兵共有六万多是敌人三倍有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有九成以上的胜机。”
如果野战的话六万士兵与两万蛇人也只能势均力敌但蛇人不擅守城而我们这支部队却是精锐中的精锐加上又有风火两军团助阵我几乎敢说与蛇人一对一的话我们也不落下风不要说兵力占绝对优势了。
邓沧澜皱了皱眉道:“你也这般说。楚将军你说共和军此番请援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他这样问我我倒答不上来了。在船上时我与邵风观就谈过这个事觉得有可能是共和军兵力大多遣向西线自己兵力不足又急于平定后方才向帝国请援。但看了丁亨利的部队分明也有三万以上而且如果我们猜得不错的话他们也一定有了火药甚至很有可能有了神龙炮……
一想到神龙炮我浑身登时一颤。邓沧澜也现了我的意样诧道:“怎么了?”
我小声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共和军可能也有了火药了。”
邓沧澜眉头一扬道:“是么?难道火军团消息走漏了?”
我道:“火药本来就是法统明的五羊城多半也有上清丹鼎派的人他们有火药并不稀奇。只是我担心的是神龙炮。神龙炮火军团主战武器也不是凭一眼就能偷学得到的……”
邓沧澜一开始还不知我说些什么待我说到“偷学”时他也是浑身一震道:“难道他们居然在打这个主意?”想了想却道:“不对他们真这么干的话同盟铁定破裂。何从景不是妄为之人轻重缓急还是知道的。”
我明白邓沧澜的意思共和军如果想偷学神龙炮势必要得到一尊神龙炮来研究方行而想得到神龙炮唯一途径便是诉诸武力。这大概可以解释为什么方若水听得我们共有三万人便脸色大变吧但我同样不敢相信深谋远虑的何从景居然会如此不识轻重。他们有了神龙炮固然实力大增但与帝破裂后原本就不太牢固的共同防线便彻底崩溃。现在蛇人未灭结果就肯定是帝国与共和军两败俱伤蛇人居中得利。前几天杨易也曾经和我说起这个事那时我也不以为意便是确实共和军不会这么干。但从实际看来共和军却很有可能走上了这条路方才我看到他们的调度大概便是准备动手了吧。我轻声道:“有些事现在还说不清邓将军总之小心为上。”
邓沧澜点了点头道:“也只有如此小心便是。”他苦笑了一下叹道:“我们是来增援共和军与蛇人交战的现在却仿佛共和军才是敌人。”我不禁哑然无语。这一天在当初我与丁西铭去五羊城谈判时便已想到了只是以前总觉得那是遥不可及的未来尚不在我考虑之列。然而这一天终于来了即使不再怎么不想看到。我道:“多加小心便是。唉我真不希望他们会真的这么做。”
“如果我是何从景恐怕我也会这么做。”
邓沧澜忽然这么说了一句。我呆了呆道:“是么?”的确帝国虽与共和军结盟却一直没有真正的团结如果我是何从景自然也不会对这种同盟抱以多大希望。尽管谈判时说好剿灭蛇人后帝国会给共和军一个生存的空间但现在尚属同盟便如此勾心斗角一旦胜利来临帝国一定不会允许共和军自立一方的而共和军同样不甘愿雌伏于帝国羽翼之下。
邓沧澜大概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失言忙道:“晚间便要去共和军营中商讨军机了吧呵呵若是他们心怀不轨这可是个好机会一下子便可将我军诸将尽数拿下。”
我心中一动道:“是啊邓将军你说该如何应付?”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不得不防。楚将军你带了三个统领来吧让他们加强戒备一旦有变也好有个接应同时让共和军知道我们不是没有防人之心的。”
我道:“南安城未破我们自己倒先行火拼何从景恐怕不会如此不智吧。”刚说到何从景我猛地想起昨晚所见的那一批人马低声道:“对了还有件事何从景可能昨晚已到共和军军中。”
邓沧澜呆了呆道:“什么?那他们为何不明说?”何从景现在是共和军领他偷偷到前线来此事便大大可疑。
我道:“有些事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此事颇有暧昧。”
邓沧澜点了点头怔了半晌忽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唉大敌当前本应团结一致却偏生都心怀鬼胎真不知这战事究竟哪天是个头。”
他方才一直冷静之极此时却大有感慨。我记得当时帝都之乱生前文侯曾询问过我们四相军团主将对事态的解决办法邵风观是无可无不可毕炜则是坚决支持文侯的计划而我则大力反对。当时邓沧澜虽未坚持但他也同意不要在帝都动用地军团。因为那次我与文侯意见相左被文侯调到了前线帝都之乱生时我并不知晓不过也听说邓沧澜那时颇为消极只有邵风观雷厉风行。看来虽然邓沧澜与我大大不同但想法却颇有一致之处。我叹道:“不管如何先把蛇人消灭再说吧以后的事以后总有办法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邓沧澜又喝了一口酒道:“也只有如此。好吧晚间在共和军营中商议只是你我两人前去吧邵将军让他留在船上主持以防不测。”他抹了抹嘴半是抱怨半是玩笑地道:“现在真不知道我们到底要对付谁更像是共和军与蛇人结盟来对付我们一样。”
这虽然是句玩笑话但我却似被针扎了一下手一松酒杯也险些掉下来。正要张口说什么邓沧澜见我这样子淡淡一笑道:“楚将军你也别想得太多。何从景当初虽与蛇人有过协议但他在蛇人背后捅了一刀就算这些蛇人比猪还蠢也不可能相信他再有什么协议了。”
我苦笑了一下。方才一刹那我的确在想有没有可能这是个圈套蛇人其实又和何从景达成协议想来对付我们。但正如邓沧澜所说除非南安城的蛇人比猪还蠢它们肯定也猜得到共和军绝对不会真的与它们齐心对付我们的。但如果共和军并不是和蛇人达成协议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真的是想得到帝的种种新武器?只是这似乎也不太可能。
我脑海中越想越乱怎么也理不清楚喃喃道:“那么到底他们要干什么?”
邓沧澜拿着酒杯在桌上顿了顿道:“实在不清楚。楚将军以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应付?”
如果问我手下的三位统领他们该如何办?我默默地想着。廉百策足智多谋一定会分析出许多来杨易则会提议多多查探知己知彼。但若是我问了曹闻道他肯定会说小心为上走一步是一步随机应变。这三个人中曹闻道智谋算是最差的但现在最好的办法似乎还是按照他的作风来。我道:“走一步看一步总之我们兵力不比共和军弱纵有异动也不会落在下风。若是先行有什么举措的话万一我们错怪了何从景岂不冷了同盟将士之心。”
邓沧澜点了点头道:“也只有如此有时不变应万变反是最好的办法只是我们千万要小心了。”
他端起酒杯来正要说告辞之类的话外间小王子忽然大声叫道:“为什么不成!”他说得气急败坏我只道生了什么事吓了一跃而起顾不得失礼猛地冲了出去。小王子是郡主唯一的弟弟临来时安乐王也交待我要我关照好他若是他出什么意外那我实在不敢回去面对安乐王了。哪知一冲出去却见小王子一脸委屈邵风观却是满脸尴尬正在说什么见我出来他如释重负道:“楚兄你跟小殿下说说吧不是我不让他坐飞行机实实是王爷交待过不能让小殿下坐。”
原来是小王子又偷偷瞒着我去磨邵风观了来时他答应我不坐飞行机看来还是抵不住诱惑。我松了口气笑道:“小殿下王爷真的说过你可不要怪罪邵将军。”邵风观精明强干平时又老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山崩于前亦不变色现在却满头都是大汗惶惑不已。这个在千军万马中恶战亦镇定自若的名将看来同样对付不了小王子。
小王子狠狠跺了跺脚道:“你们不告诉父王不成么?兵法说将者当身先士卒我可是地军团监军连坐飞行机都不让!”他年纪不大身材却长得够高已经和邵风观不相上下毕竟年纪还太小了点今年才十七不脱稚气。
我正色道:“兵法说将者当身先士卒但同样说将者不逞血气之勇不涉险地说的是不能贪生畏死同样不能胡乱冒险。小殿下正因为你是监军是个军人了更要服从军纪你可是帝国未来的名将之材不要冒这种无谓之险。不要说你我与邓都督也都没坐过风军团的飞行机。”
这倒也不是假话。风军团因为在四相军团中最为特别除非有特殊需要旁人都不能随便坐上去。小王子被我说得哑口无言眼中湿湿的似乎随时会落泪半晌方道:“不坐就不坐!”
他赌气不再理我甩手便冲了出去。邵风观和他混得也挺熟但邵风观不让他坐在他眼里大概也属于坏人之列同样没理他邵风观却追了上去在小王子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小王子眉头一扬道:“真的?”邵风观正色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邵风观岂敢欺骗小殿下。”小王子登时兴冲冲向邓沧澜拱拱手道:“邓都督多谢告辞了。”说完便快步向送我们来的小船走去。
我有些担心走到邵风观跟前道:“邵兄你别胡乱答应他安乐王爷千交待万交待万万不能让他坐飞行机的。”风军团练习时曾出过一件意外一架飞行机在空中机翼断裂一个士兵摔下来摔死。这事安乐王也听说了他对飞行机极不信任以前风军团一直都随地军团出击他曾多次要我管住小王子不让他坐。若是邵风观偷偷让小王子坐了万一被安乐王知道不但他要倒霉我只怕也会被臭骂一通。
邵风观笑了笑道:“我答应他回帝都后代他向王爷求情。到时我让风军团本事最好的带他上天而且飞不高不会出事的。”
我道:“飞得再低离地也有好几丈摔下来同样会摔死人。邵兄你可千万别胡来。”邵风观有点玩世不恭什么事在他看来都不值一提了我越来越怀疑他是答应偷偷带小王子上升。
邵风观撇了撇嘴道:“楚兄你一直有英勇无敌之名怎么还这么婆婆妈妈?小殿下虽然也是宗室不过这小子真不错是个可造之材。好男儿不经风雨怎成大器你要让他也成为帝都那些废人中的一个么?”
我一阵语塞。的确帝都那些游手好闲的宗室子弟大多手无缚鸡之力毫无用处。难道我真的希望小王子和那些宗室子弟一样么?我看了看坐在小船里的小王子道:“只是安乐王……”
“精钢当细细磨砺方成宝刀。楚兄你有这样的监军是帝君关照你难道你怕他将来成长起来会夺你的权么?”
我被邵风观说得回不了嘴苦笑道:“好吧好吧到时你自己向安乐王求情我可不帮你。”
坐到小船上水军团送我们回岸时小王子仍是兴奋不已。看着他我不知为什么总有些心痛又想起当初逃回帝都与他初次见面的情景了。那时他年纪幼小身上还有些纨绔子弟的骄横之气随着时间流逝却越来越精悍。这个少年走的路虽然和我大不相同但和我实在颇有相似处。不与其说像我不如说更像甄以宁。在军中磨练一两年他说不定真会成为第二个甄以宁的。
变化太多了。我心头却是一痛想到了同样变了许多的张龙友和帝君。帝君现在心狠手辣也许是受了文侯的影响。而张龙友变成这样也与文侯脱不了干系。文侯养虎为患他知不知道自己一手扶植的人对自己起了二心?而我在这层层势力中到底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