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抬起头道:“将军请问尊姓大名?”
我笑了笑道:“我叫楚休红。”
他吃了一惊叫道:“什么?您就是帝的楚休红将军?真的么?”
他眼里惊疑不定大概还不相信我说的是真话。我道:“楚休红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我不至于冒充吧。”这人称我是“帝”多半便是信奉共和思想的了。共和军号称以人为尚以民为本但难民仍是奔涌如潮也不见他们有什么行之有效的举措——虽然现在也实在没什么好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打走这些俘虏我回到自己的营帐坐在外面的一块石头上心里突然又有一阵难受。战争不管是什么目的给黎民百姓带来的只有痛苦而所谓的名将才能在战争中得到好处吧。以前我还一直想做一个武侯这样的名将但现在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近却也越来越觉得不值得。
失去的太多了。也许有一天我会后悔自己走上这条路吧。让天下人安居乐业这谈何容易。
“楚将军。”
杨易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我转过头笑了笑道:“杨兄你还不去歇息么?”
杨易走到我身边也坐了下来道:“楚将军多谢你。”
我奇道:“谢什么?”
“你没有听曹将军说的还是将他们都放走了我代他们谢谢你。”
我苦笑了一下道:“这算什么不是因为你我本就不想杀他们。”
杨易沉吟了一下道:“只是万一他们其实是奸细呢?至少我军的虚实被他们看去了。”
我道:“他们看到的也无非只是个大概而已就算是奸细也让他们去吧对我军并没什么大碍。他们都是些人我不信他们会死心塌地为蛇人卖命。”
杨易想了想忽然压低声音道:“楚将军此时并无外人我有句话想跟你说一下。你觉得此番与共和军联手他们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凭什么平白无故地将这块肥肉送到我们嘴边?”
此事我和邵风观在船上时就讨论过但也看不清共和军真正的用意只能猜测他们要收复南安城是力有未逮。我道:“大概单凭他们的力量尚无法收复南安城吧。”
“只是我觉得文侯大人也在防着共和军啊。”
我抬起头道:“是什么?何以见得?”文侯要我们保存力量不要冲锋在前的密令只是下给我和邓沧澜、邵风观三人的他不应该知道。难道是邵风观说出去了?但我知道他和邓沧澜都是十分稳重的人绝不会这么做我也没和别人说起过那就是杨易自己猜出来的。
杨易道:“以前风军团经常和我们联合行动此番却跟随邓将军出而我们的铁甲车也只带了两辆完全是不想被共和军偷学去。”
的确文侯这么分派就是这个用意吧。铁甲车威力很大我们现在能与蛇人在野战时抗衡靠的完全是铁甲车的力量。共和军的装备现在远不及我们如果他们也能有铁甲车、神龙炮和飞行机蛇人全线溃败的时间又将提前了只是文侯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我讪笑了笑道:“你也该知道的文侯大人自是这个用意。”
杨易道:“我有些担心的事如果共和军到时真的来窥探我军这些武器的秘密只怕会起摩擦。楚将军你想好应付之策了么?”
我淡淡笑了笑。在出前文侯便交待过这事要我们尽量保守秘密。铁甲车的外表任谁见了就知道该如何仿制但内部的机括却不是旁人能想得到的因此文侯要我们绝对不能让共和军靠近铁甲车。至于飞行机就算他们拿到了样机也未必能仿制得出来神龙炮也一样火药的配方五羊城肯定也有人知道但神龙炮的制法就不是凭看一眼就能偷学得到的。我道:“你也不要过虑现在五羊城毕竟是我们的盟友都有共同的敌人。”
“只是监军他……”
小王子是监军名义上他可以节制全军。好在他对我言听计从因此地军团的监军和主将大概是各个军团中关系最为融洽的了。我道:“别担心了再过几天就要到南安城让兄弟们打起精神来。这一场定然又会是恶战。”八月三十日地军团终于抵达南安城下。共和军已经在那里扎下了营我们抵达的时候天色已擦黑让人进去报信过不了多久便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隔了五六丈那人已经在大声道:“原来是楚将军。久违芝宇别来无恙否?”
这人的声音很是响亮我一时也听不出是谁天又黑了五六丈的距离已看不清人的面目。我带着五德营统领上前道:“在下楚休红请问是哪位将军?”
此时那人已离得近了已能看清来人的样貌。来的是四五个人当先一个也只有三十多岁略略有些胡子一张脸却是白皙得异样。他跳下马来摘下头盔笑了笑道:“楚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
他一摘头盔一头金黄色的头一下跳入我的眼帘。我呆了呆叫道:“丁将军!”
他是丁亨利!这个生具异样的共和军将领是七天将之也是共和军的第一大将。我只道他会在前线与蛇人交战没想到居然是在南安城下。看来何从景对此战极为重视。我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只怕共和军的目的不仅仅是联手攻下南安城那样单纯。
丁亨利走上前来一把挽住我的手笑道:“楚将军几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我也笑了笑道:“丁将军你可变了许多。”
丁亨利捋了一下颌下的短须道:“你是说这把胡子吧哈哈我誓蛇人不灭就不再剃须了。”
若是十多年后才能消灭蛇人他的胡子想必该垂在肚子上了吧。我道:“丁将军真是良将。对了这三位是我军的三位统领这位是杨易将军这位是廉百策将军这位是曹闻道将军。”
上次我去五羊城是钱文义跟随杨易他们三人和丁亨利都是初识。丁亨利也招招手把他身后那几人叫过来。我本以为那是他的随从原来却是魏仁图和方若水两人。这两人也名列七天将当初在五羊城曾见过一百。何从景手下这七个最重要的年轻将领竟然到齐了近一半看来他的确将这一战看得极重。
丁亨利看了看我身后道:“楚将军你带了多少人?似乎不止一万啊。”
曹闻道在一边道:“当然不止三个营两万还挂零呢。”
他说得轻描淡写丁亨利没什么异样我见那方若水脸上却是一抽似乎露出一丝惧意。我心中一动疑云大起。共和军要求援军照理来的越多越好这方若水为什么反而生惧?我正想着曹闻道意犹未尽又道:“还有七千水军从海上而来想必这几天就要到了。”
丁亨利道:“那全军有三万人了?呵呵文侯大人的赤忱真令人感动。”
他说得全无异样那方若水此时也恢复了平静但方才他脸色的变化却已落入我眼中。我道:“怎么?是不是兵力还不够?”
丁亨利道:“不是何城主向文侯大人请的援兵只是一万我怕粮草接济不上。”
原来如此方若水担心的是我们把他们的粮草吃光吧。我笑了笑道:“我军自备粮草丰足贵军也只消负担万人粮草便够了。丁将军在此等候了几日了?”
事先约定的就是九月一日前聚齐地军团训练有素行军度甚快提前一日赶到了。丁亨利爽朗地一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们来了也不过两天而已。楚将军请你们几位来我营中我可备好了一席酒为诸位接风。”
丁亨利的酒席也不算丰盛只是他十分健谈酒席上谈笑风生有时谈到军机也极有见地。杨易他们与他初步见面开始对他那副与常人迥异的相貌还有些陌生渐渐也熟络了。只是在酒席上我时时偷眼看一下方若水。他现在已看不出异样了但方才那一闪而过的惧意仍然时时闪过我的脑海。
真的是因为粮草的事么?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共和军向帝国请援就算真的请援只是一万也不应该只多备一万的粮草。何况闽榕省此时大半已落在共和军掌握中了闽榕省也是鱼米之乡粮食出产极多因为气候适宜据说稻米有地方能一年三熟方若水身为七天将之一似乎不该因为这样的小事而惊慌。
难道共和军别有用心?我看着正在侃侃而谈的丁亨利只是拿不定主意。何从景做事极为狠辣当初他们曾有心将我留在五羊城甚至有我一旦不从就将我斩杀之意只是丁亨利最后还是放我走了。这一次难道他们打的又是另外的主意?只是这主意又会是什么?
酒席结束天也晚了。酒席上我不敢多喝但也被灌了几杯头有些晕。回到帐中我让人打盆冷水来洗洗脸。
正在搓着毛巾帐外有人道:“楚将军你还没睡吧?”听声音正是杨易。我道:“杨兄进来吧。这会了还过来有什么事么?”
杨易走了进来他面色凝重还没开口帐外却又有人道:“楚将军你歇息了么?”却是廉百策的声音。我道:“进来吧我还没睡。”廉百策掀帘进来见杨易也在怔了怔道:“杨将军你也在啊。”
我不知他们不约而同地过来有什么事正想问帐帘一下又被掀开了曹闻道急匆匆进来道:“廉百策你……杨将军你也在?”
我把毛巾扔回盆里道:“坐吧。”他们三个统领同时过来我生怕出了什么事。曹闻道不等坐下便道:“统制我觉得共和军那黄毛小子不太可信!”
他说得很直。我心头一动杨易和廉百策却是一怔。杨易插话道:“曹将军你是何以见得?”
曹闻道坐了下来道:“楚将军我说我们有两万多人时那黄毛背后的那人脸色忽然一变。虽然很快但这也太可疑了。”
杨易和廉百策不禁有些动容。曹闻道居于五德营之末他们可能一直把他当成勇而无谋之人没想到他也注意到方若水表情的细微变化了但我知道曹闻道除了有些急躁其实心思也十分缜密。我也坐了下来道:“杨将军廉将军我想你们也察觉到了吧?”
杨易和廉百策看了看都点了点头。杨易道:“那位丁将军谈吐得体滴水不漏但太滴水不漏了他一直在回避我军来得太多这事酒席上我旁敲侧击了几次都被他带到别处去了。”
我不禁有些惭愧。酒席上我把注意力都放在方若水身上了一直没注意杨易说了什么原来他也早有怀疑。我道:“我也觉得有些奇怪。照理如果共和军兵力不足要求援军的话那援军来得越多越好。三万人虽然比他们预期的多也不至于让他们的粮草造成困难。”
廉百策插嘴道:“楚将军说得极是末将觉得他们似乎在瞒着我们什么。方才我约略数了数共和军的兵力也在三万以上不过有些奇怪我似乎……”
他说到这儿欲言又止。我诧道:“奇怪什么?”
廉百策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方才我向那丁亨利将军敬酒时特意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他身上竟然隐约有股硝黄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