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欲语泪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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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进了院子里,将杨家的整座宅院,都照着威严了起来。

只是那墙缝里的风,还是会时不时的,带着哨音的,朝着四面八方的——低声宣告着。

宣告着路过的众人,告诉他们,这里,到底……还是没落了。

……

雍熙三年十一月十一,辽将耶律休哥攻破深州,在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屠城后——北撤。宋河北军民,死伤万余!

……

雍熙三年十二月初一,颁布了著名的《责躬诏》(罪己诏)的宋太宗,在这份诏书中,深刻反思并公开的,承担起了雍熙北伐失败的主要责任。

可是事已至,却物是人非。

活着的人,终将还会继续活着,而死去的人……却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那些死去的人,被永远的,困在了那个血色黄昏当中。连风中飘散着的骨灰,都彻底凉透了,也等不到——那归乡的路。

作为御座上,那双手握乾坤的决策者,他是否曾有过哪怕片刻的恍惚呢?!

会不会在深夜突然惊醒。并听见那几万人马,最后的悲鸣。

他们或许,只是才刚刚娶妻的,十八九岁的少年;是盼着孙儿绕膝的老兵;是把家书缝在衣襟里的士卒……

如今,却都成了辽境内,那片荒冢里的……无名碑!!!

所谓的“失误”,在奏章里,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压垮了无数个家庭的——天。

他可以用“为国捐躯”的冠冕堂皇,来祭奠,可以用“忠魂永驻”的牌坊,来遮掩。

可是那些在雁门关外冻僵的手指;那些在雍熙北伐中,烂在泥里的甲胄;那些永远寄不出的平安信……

到最后,也终究不过是他御笔一挥间,的……一撇与一捺,而已!!!

历史书上,会记下他的文治武功,会称颂他的皇权稳固。

可当他独自对着烛火,看见铜镜里鬓角新添的白发时,会不会突然看清——那不是岁月的痕迹,而是无数冤魂——缠绕着他的的寒霜!!!……?!

作为那高高在上的决策者,他是否也会有那么一日,正儿八经的后悔过呢?不是为了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仅仅只是正大光明的,承认他所犯过的错误,愣是让几万人马,永远的消失在了——汴京城的这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