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身边,环抱手臂,看着脚下滚滚黄汤。
“邢灏这次倒是痛快。五千石,够他肉疼一阵了。”
这肯定也是邢灏认真考虑过的,五千石相对于几十万不痛不痒,即便朝廷事后追究,也不至于惩罚过于严重。
但如果是一万石,那就另说了。
“他不是痛快,是精明。”王清晨目光依旧看着下方。
“粮食在他手里多留一刻,就多一分被惦记的风险。万一被灾民抢了,万一被贼子烧了,万一……”
这都是极有可能的,不是王清晨危言耸听。
这也是邢灏的精明之处。
“粮食放在明面,看守的责任便分了一大半过来,账目清册也要过原武县,将来若有差池,他便能脱了干系。”
景阳挑眉:“那你还要?”
“为何不要?”王清晨终于侧头看他,眼底有精光闪过。
“粮食进了原武县,怎么用,何时用,给谁用,便由百姓们掌握了七分。总好过放在他那山洞里,百姓看不见摸不着,求告无门。至于责任……”
他轻笑一声,“修不好这堤,保不住这些人,我本就罪责难逃。多这一桩,也不算什么。”
景阳沉默片刻,摇头叹笑:“你们这些文官的心思,真是九曲十八弯。”
“彼此彼此。将门韬略,也不遑多让。”王清晨意有所指。
景阳脸色微凝,知道他又在点那五十万石军粮可能牵扯的漩涡,便不再接话。
两人一时无话,只看着堤坝上的人流逐渐汇聚,开始在李岷安排的胥吏指挥下,编队整装,准备前往运粮。
有了五千石粮食的激励,人们的动作似乎也轻快了不少。
景阳望着堤坝上重新燃起希望的百姓,心中却无半分轻松。
邢灏的奏折此刻怕是已出了河阳地界,直奔京师。
陛下看到奏章会作何想?
朝中那些文官又会如何借题发挥?
“你在想那批粮食的来历?”王清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