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鸢回头,只见平澜公的身影,似被无形之力所缚,困在庙门前一二丈的方寸之地,无法寸进。
杜鸢见状,面露歉意,拱手道:
“是在下唐突了。请,我们去那边。”
说罢,他引着平澜公,走向不远处的山崖边。
两人并肩而立,眺望着崖下奔流不息、赤红如血的弥水。
“这弥水不知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好在,听百姓们说,如今的坐镇此间的王爷已经有了解决的法子。”
杜鸢讶然问道:
“您看不到什么吗?”
那安青王的气数都已经只剩下了龙头还在江面之上。
且随着安青王踏上游船,更是连最后的龙首都加速下沉。
此前那点垂死挣扎的气象,更是荡然无存。
平澜公连连摇头道:
“我不过一个香火都快断绝的野神,哪里能有您这般的法眼可观异象?”
香火都快断绝的野神
听到这一句的杜鸢忍不住问道:
“您当真就没有一丝不甘么?”
百姓们确实还记得平澜公的恩德,但,平澜公应得的,何止是这点啊!
平澜公闻言,竟是大笑起来:
“不甘?我有什么可不甘的!早已分外满足了!”
他回头看着杜鸢,眼中没有一丝阴霾,只有坦然的澄澈:
“您看,我本是两百年前就该入土的人,却能在王朝更迭的乱世之后,依旧站着与您说话。您说,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福分?我还有什么可求的?”
“早就——知足啦!”
看着畅快大笑、毫无怨怼的平澜公,杜鸢心中五味杂陈,终究还是忍不住道:
“引弥水回流,活两岸苍生,此等功德,您不该只得这些微末啊!”
可平澜公闻言,反而越发摆手,脸上的笑意更深。他抬手,指向弥水两岸那遍布灯火道:
“您错了。我已得了天大的恩赐。您看——”
“纵然我当年研读了再多水利典籍,说到底,终究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门外汉。”
他收回手指,目光转向身后仍在庙宇废墟中忙碌的百姓身影,眼中满是感慨与欣慰:
“可就是我这门外汉的笨法子,竟真留下了一条百年安澜的弥水!所耗甚大,且非徒劳伤民,这已是上天莫大的眷顾!”
“更何况,此水竟真能泽被后世,福延子孙.”他声音微颤,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满足,“这,难道不是老天赐给我的天大恩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