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程二娘送完各处,忙把那书信捎回家给宋妙。
小莲听说有信,本在剥蒜呢,两只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好几回想要插话,听得她娘跟宋妙说话不停,找不到插进去的位置,急得不行。
半晌,等到宋妙把那信看完,她忍不住蹭了过去,问道:“姐姐,这是跟我舅舅从前捎回来的是一样的信吗?”
又道:“我娘有个匣子,专门放舅舅送回来的信的,这一份要不要也放进去的?”
程二娘笑骂道:“傻子,这是旁人给你姐姐的信,不是舅舅的。”
又转头同宋妙笑道:“我同她说舅舅在州学时候,有时回家会教她背诗识字,这孩子一直怪自己不记得两岁学的字跟诗,一心再求小坚来教。”
“可惜自打进了京,太学管得严,小坚出来时间也不多,她就一直惦记着,想要自己拿书信学字哩。”
小莲脸跟耳朵腾的就红了,拿手捂着脸转过去,瓮声翁气地叫一声“娘”。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宋妙当即便叫道:“小莲。”
那小孩立刻红着脸跑了过来。
宋妙道:“你舅舅读书,暂且没空,姐姐先教你识字,你肯不肯的?”
小莲眼睛亮晶晶的,忙急忙慌应了一声,又赶忙去看她娘。
宋妙便同程二娘道:“有门手艺自然最要紧,但要是能再识字,学一下理账,去到哪里都不怕挨饿,将来自己立门户,心里也有谱在。”
程二娘早又惊又喜,道:“这如何使得?我只怕她学不好,倒是浪费小娘子心力!”
宋妙笑道:“如何使不得?一天学几个字,一年下来,也有上千字,何必等她舅舅来教?等来等去,天都黑了!谁知道猴年马月?”
又道:“不单小莲,二娘子也学,日后果真这食肆做起来了,再雇旁人时候,让人供货、客来客往,难道不得劳烦你出力?总不好全靠我一个人采买记账吧?”
程二娘这样沉稳性子,却是难得的红了眼睛,道:“这……这却叫娘子费心了!”
又忍不住道:“不怕娘子笑话,我自小见弟弟读书,也跟着他学了几个字,只是日久不用,也没空多做理会,学了又忘、忘了又记的——小坚那书信,我请人帮着读,自己也学着读,可惜总记不住!”
说着忙跟小莲道:“快给你姐姐磕头,认了这个师父。”
又道:“等我改日给娘子割肉送来,正经要拜礼送束脩的!”
宋妙自认能当这个先生,也不推脱,坐在椅子上,受了小莲的礼,又去看程二娘,道:“二娘子不拜吗?”
程二娘一愣。
宋妙道:“师徒论学不论辈,择其善者而从之,你虽长我几岁,若要来拜,我也敢受的。”
程二娘喜不自胜,也跟着上前,在那蒲团上给宋妙行了个拜师礼。
等二人拜完,宋妙直接就取了笔来,道:“头一天,咱们旁的不理,先学写自己名字。”
为了俭省,她也不用墨,沾了净水把程二娘大名“月英”二字写了,另有一个“莲”字,三个字写完,又捉着母女两的手,分别带着二人走了一遍笔画,故意问道:“我只带一遍,记得住吗?”
一时母女两个忙围在一起,手跟着那白布上写的字不住划拉。
小莲又急又慌,道:“我这名字怎么这么这么多道道的!”
又道:“娘,我现在改个名字还来得及吗?”
程二娘也道:“娘子,小莲这‘莲’字甚是难记——一会布干了,就看不到了!”
宋妙只叫二人别慌,又道:“字有其形。”
她说着,把那“蓮”字拆成上下两段,道:“莲乃芙蕖果实,以草为头,莲蓬里头莲房像蜂巢一般相连,取其意,是以草下有个‘連’字。”
抚州乃是莲子之乡,母女两个见多了,自然晓得莲蓬模样,立时意会。
宋妙便又把那連字拆开,左人右车,又指着一旁摊车道:“你们且看,我们早上推车出摊,是不是要把手托着那车下横木杠,推车向前?”
至于那车,乃是车厢之指,同街上所见车厢一比,果然当中有方正带窗木厢,十分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