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穿着拘束服的弗兰蒂法师坐在床边，面带微笑，仿佛正与老友交谈。
可他的对面空无一人。
“对，对，那时候的战术课可真是荒唐……”他轻笑一声，突然表情凝固，瞳孔剧烈收缩，“噢……不！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该在这里的！”
他猛的伸手抓向虚空，仿佛要拽住什么，随后又颓然垂下手，低声啜泣：“你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的……你被怪物吃掉了……”
医院负责人悄声介绍道：“他自称看见好些人被如同血色烂泥怪的怪物活活吃掉，还能说出具体到每一个人的名字和详细情况……
但实际上，根据我们调查取证，那些同学和同僚要么仍然健在，要么死于当时的攻城战，但却能够找到尸骸。
甚至于，有些人根本就没有前来爱伦星域，而是被派往其他地方，或者留在亚奇尼拉。”
负责人低声道。
“他应该也不是故意说谎，而是记忆错乱了。”
简单查看了接下来几个类似情况的法师俘虏，罗伊来到功勋伤员的区域。
战士安德鲁的病房中。
曾经的蜥蜴人勇士，如今缩在病床角落，厚重的毯子紧裹身躯，只露出一双惊惶的竖瞳。
病房的窗户被封死，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灯光也全关，里面一片漆黑。
罗伊等人在外面，透过巫术水晶球观察里面的情景。
医院负责人翻开病历，介绍道：“他在星门战役中遭遇刺木魔伏击，受了不轻的伤，在那之后，又险些被枯藤魔的根须勒毙。
现在，任何木质之物，甚至院子里面的树木都会触发他的恐慌。
与此同时，火、光，蛇，还有雷声，也会在不同程度给他带来惊恐，这有可能对应战场之中遭遇的火元素、炮鸣声等事物。
但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个人之前是一位非常勇猛的战士，屡次冲锋陷阵，无惧无畏。”
接下来，罗伊接连视察了好些俘虏和伤员。
病情比较轻的，甚至出面与之交谈，近距离接触和交流了一下。
确认这些病人之间的共性，都是比较典型的，遭受了“恐惧魔神”精神污染的症状。
除此之外，就是来自信仰之力的冲击，导致了一些错乱的记忆片段之类的插入。
严重程度从低到高，分别是人格分裂，精神污染，再到变异。
但无论哪一种，都颇为麻烦。
毕竟涉及到灵魂的东西都是复杂的，割头换脑，也基本上都是保留了原本大脑。
想要完完整整的取出灵魂，寄存在灵魂宝石里面，就算是高级巫师或者大法师都不容易做到。
非得罗伊，天赋异禀才行。
“这份，这份，还有这几份病历……
都交给我吧。”
罗伊打算针对这些做一下「灵魂学」和大脑解剖的研究。
至于其他的，就只能遗憾放弃了。
他们的归属将会是疯人院。
实情并不是真的完全没有办法，而是每一个都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还有资源。
代价太大了。
“最后，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病例……”
医院负责人在罗伊说完话之后，接着继续道。
“一位叫做艾德里拉的蜥蜴人战士，表现出了和之前诸多病例截然相反的特质。
他丢失了好些情感和记忆，但是意志都变得异常纯粹和坚定，足以免疫一级的「恐惧术」、「睡眠术」，二级的「摄心目光」、「恐惧徽记」、「惊骇光环」、「支配人类」，乃至三级的「高等恐惧术」等一系列跟扰乱心智和造成恐惧的法术！”
听到这描述，罗伊微微皱眉。
这可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
要说意志纯粹和坚定，甚至免疫「恐惧术」等法术……
狂信徒也能办得到！
亡灵和机械，更是心智类魔法全免疫，除非附加了四级和以上的神力级别力量，否则对应法术都不可能生效。
如果是邪神的狂信徒，那将意味着麻烦。
但他看了这负责人一眼，也知道对方作为正式巫师，有几分判断力。
如果真是邪神信徒之类的危险人物，恐怕早就处理掉了。
弗兰星人的功勋战士，在巫师这边可什么都不是。
“先看看再说吧。”
罗伊略作沉吟，对他说道。
“这边请。”医院负责人连忙在前引路。
与其他病房的低沉消极截然不同，这里清净肃穆。
蜥蜴人战士艾德里拉正在默然无声的做着俯卧撑，动作精准如机械，每一块肌肉的收缩都完美符合训练手册的标准，见罗伊等人进门，立即起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军礼。
“长官，战斗员艾德拉里向您致敬。”他的声音平稳，眼神坚定，没有一丝波动。
罗伊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
“精神污染筛查，长官。”艾德里拉回答，“但我一切正常，随时可以重返战场。”
医院负责人凑近罗伊，精神力传讯道：“除了精神之外，他的各项生理指标确实正常……
但，正常过头了！
没有恐惧反应，没有创伤应激，甚至连心跳都稳定得不像活类！”
罗伊的目光落在艾德里拉的瞳孔上，从里面看到的是仿佛机器一般的坚毅稳定。
“神孽魔像是毁灭了战争堡垒的终极兵器，它对蜥蜴人而言，也有几分危险。
听从命令，留院观察吧。”
“坚决服从命令。”
艾德拉里情绪没有什么变化，立刻回应道。
……
不久之后，走廊尽头。
罗伊停下脚步。
“大多数病例都是记忆被扭曲，恐惧情绪被放大，符合神孽的‘恐惧污染’特征。
但这艾德里拉……没有被污染。”
“没有被污染？”负责人有些惊讶，下意识请教道，“那是……”
罗伊道：“他被‘撕裂’了。”
负责人惊疑不已。
“他的灵魂出现了一种被高位格存在强行掠夺，撕扯的现象。
其实有一些其他的俘虏或者战士，也表现出了类似症状。
但那导致了灵魂的残缺，人格的分裂。
而他是这种现象当中的特例，刚好被撕裂的部分并不涉及到人格的主体。
又或者说，是人格当中，恰好所有一切能够造成他恐惧惊慌的情绪，智慧生命本能当中的怯懦畏惧等等，都被割舍了。
从理论上来说，达成了某种类似「巫师格言」的升华。”
罗伊回想着自己刚才所见到的情景，没有告诉众人的是，自己竟然利用【赫尔墨斯之眼】，从那艾德拉里的眼眸之中看到金色灵光！
“绝对服从、无惧死亡……完美的士兵，完美的傀儡！
这是类似圣徒，贤者的升华！
他现在是一个纯粹的战士，如同历史上面所有具备高尚品质和纯粹灵魂的传说英雄那样，心无杂念，纯粹通透。
这确实是类似于英雄，圣骑士，甚至狂信徒的现象。
英灵……
战士的英灵！
或许这个存在，最符合他现在灵魂的特质了。”
罗伊并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土著战斗员的欣赏，忽然之间也有些明白了，那些英雄史诗当中，英灵升天，受到神祇恩宠的原因。
普通智慧生物的灵魂位格是白银级别。
但在经历千锤百炼之后，某些偶然的机缘下，会升华为黄金！
……
在那之后，罗伊调走了艾德拉里的档案以及相关病例。
第一件事情就是查阅他的功勋。
“这个艾德拉里，之前也立下不少战功呀。
竟然一路从低级骑士晋升到高级，然后大骑士。
可以称得上是励志的典范了！”
想到这里，罗伊掏出通讯水晶球，直接传讯给贡德塔内，负责审核功勋的巫师。
“给艾德拉里评定金龙人，直接晋升吧。”
“艾德拉里？罗伊阁下，这名蜥蜴人之前曾经因为反抗我们而被拘，劳役三年……”
负责人有些迟疑。
“我知道，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不更好体现我们的宽宏大量，唯才是用？
而且，给他的不要是普通魔药，而是龙脉术士魔药。”
“这……是！”
负责人略作迟疑之后，立刻坚决回应。
其实，正常来说，像艾德拉里这种参加了星门战役还能活着回来的功勋人员，都有资格成为最低级的那种亚龙人级别的“金龙人”。
这个等级原本就是给护卫、管家、仆人之类设定的。
总数量在百万级别。
功勋战士完全有资格评定。
但是所用的魔药，基本都是那种高度稀释的魔药。
它主要表现为染色，只有皮肤和鳞片颜色变化，或者其他一些易于和蜥蜴人区分的外在特征。
负责人的迟疑在于，还想要通过一些原因“压一压”这人。